龟昌国使臣们为什么卑躬屈膝地过来朝拜,又是献国宝又是献美女?
那是因为在今年年初时,疏勒都督府的魏军边军与龟昌骑兵为夺一城池而血战过,疏勒边军愈战愈勇,大获全胜,夺得本应属于龟昌的城池近十余个,险些将兵锋抵到了龟昌国王的脖子上。
龟昌王与西域周遭诸小国的国王们一下大惊失色,胆丧魂惊,面对这群重甲精兵,他们也忽然意识到,中原的王朝改朝换代了,此一时彼一时,汉人的边军也非昔时那群只知软弱无能的酒囊饭袋。
惊慌失措之下,为求自保,当然只能一面献地求和,一面对着大魏皇帝又是称陛下又是叫君父的,派来使臣朝拜乞降。
也是在这时,寡居的她看到了能再度归国的希望。
她找到了那位龟昌新王,自己名义上的继子。
她告诉他说,只要他愿意送她归国,只要他愿意帮她争宠,等到来日她俘获君心,再度显耀,甚至于……如果以后她的儿子能当上太子,她一定会好好报答他的。
给他土地,财帛,什么都可以。
因为她知道,只要自己能再回到周奉疆的身边,只要自己能做他的女人,这些全是有希望的,这些都是她能得到的。
他怎么可能不想要她呢?
纵使他见过天下美人,可她的容色也并不输给她们多少,她还是美的。
她曾和他有过旧情,她还是前朝金贵的公主,龟昌国君的王后,这样的身份,哪怕哪个身居高位的男人并不喜欢她,面对她的主动献身,至少睡一睡,满足一番心里的变态癖好也还是愿意的。
男人不都是这样的么?
哪怕他愿意碰她半下呢?
只要半下,她就能让他再也离不开她,能让他把她永远留在身边。
这是西域的胡巫们告诉她的,这是她身体拥有的魔力。
为了获得这份魔力,她为此付出了太多,她服下那么多苦涩、腥臭、漆黑的汤药,吃下了那么多恶心的东西……
可他却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愿意。
张玉令去扶风郡还是没有去成。
因为她从宣室殿内出来后,转头就借口称想要拜见皇后,静静地候在了椒房殿的宫门外。
媜珠自然没有不见之理,即应允了下来,叫人请长沙公主入内。
片刻后,长沙公主整肃仪容,缓缓步入椒房殿内。
她已来不及叹息这座寝殿的奢华精致,唯有怀揣着满腹恨意,一步步如同走在刀尖上一般走向那个女人。
跪地,叩首,在她的应准下起了身,再称赞她的美丽。
直到这时,她才有机会近距离地看了一眼那个夜夜歇在他枕畔之侧的女人。
那本应是她的丈夫,本应是属于她的皇后之位。
不过是阴差阳错,阴差阳错,就这样生生和她擦肩而过,哪个女人能甘心?哪个女人心里会没有半分怨念?
除非是圣人。
而他现在的妻子也极美的,哪怕怀着身孕,也并未损耗她的半分美貌容颜。
两人闲散地聊了几句后,观望着这位皇后举手投足间的脾性,长沙公主垂首微微一笑:
“妾自远乡归国,虽还不曾细细观赏长安风土,却隐约也能猜到几分,自妾回国,免不得要有些人云亦云的风言风语。”
媜珠也笑:“本宫深居禁廷,久不闻宫外事,倒不知是什么口舌言语了。”
张玉令的姿态极谦卑,“不论娘娘现在可否听闻,大抵以后也是要知道。娘娘可否听妾细言陈情?妾再拜厚谢娘娘恩德。”
这话的意思是想和她私下说些什么。
媜珠犹豫片刻,望向侍立两侧的宫娥们。
宫娥旋即知会她的意思,一声不吭地转身一一退下,带上了殿门。
见众人退下,张玉令起身再度跪伏在地,头颅低垂,声音哀婉:
“妾知娘娘一定听过这样的流言,只是娘娘宽厚仁德,不曾和贱妾一般计较而已。”
“——妾曾和当今大魏皇帝陛下有过一桩口头定下的婚约,妾才应是今时今日嫁给当今陛下的女人。”
她望向媜珠:“娘娘听过这样的流言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