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办公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了过来。
宁向晚眉头微蹙,顾云舒也往前站了半步,显然都没料到会是这个转折。
邓州垂着眼,视线落在地板的裂纹上,像是在回忆什么不堪的过往:“那个人赶在我前头下了手。我到的时候,赵明已经没气了。”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我顺道留下了他作案用的玻璃胶,又用鱼钩把赵明那死狗给处理了。”
宁向晚追问:“你和赵明之间,到底藏着什么勾当?”
邓州抬起头,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那笑意却没达眼底:“他?他就是条喂不饱的狗。我利用他偷无名尸,干的都是见不得光的买卖医疗黑产,一本万利的生意。”
他索性不再遮掩,声音里带着破罐破摔的坦然:“异体骨植入听过吗?把尸体肢解了,提取骨骼,用工业酸溶解掉软组织,保留骨密度,做成骨科移植材料。
单具骨骼,利润能到三万。
还有器官贩卖,肾脏、角膜,通过地下渠道流转,一颗肾就能卖八到十二万。”
宁向晚攥紧拳头,声音冷得像淬了冰:“这些丧尽天良的勾当,你们做了多久?还有多少人牵涉其中?”
邓州这话听得人脊背发凉,他却像在说寻常生意道:“我自己悄悄在做,哈哈哈。山西奥瑞公司的案子你们该知道吧?我们用的技术,跟他们差不多。”
除了这些,还有体制内的空子可钻。
火化证造假,一本收五千,只要家属肯提供身份证复印件就行。
民政系统的数据有漏洞,把盗卖的遗体标成已火化,神不知鬼不觉。
还有殡葬用品的回扣,骨灰盒成本两百,卖给家属六百,他跟焚尸工分成,赵明拿四成,他六成。
苏念安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手里的笔录本都差点掉在地上。
周晋也皱紧了眉,显然没料到这殡仪馆里竟藏着这么多龌龊。
“那你为什么要杀赵明?”顾云舒冷声问道,目光里带着审视。
提到赵明,邓州的眼神瞬间变得狠戾:“那条狗!花钱大手大脚,充值《英雄联盟》买皮肤,天天喝酒,我给的钱根本填不满他的欲壑。
后来他竟开始敲诈我,说不给更多钱,就把这些事全抖出去。”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想起了那晚的场景:“我本来都准备好了,鱼钩、化学用品,全备齐了。我知道他爱喝酒吃狗肉,打算等他醉得不省人事时动手。可我没想到,有人比我先一步。”
邓州的声音低了下去:“等我到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我气不过,就用鱼钩把他那具尸体处理了,再抛到收尸车上。”
顾云舒点头说道:“也就是说,你虽非直接凶手,却对赵明的死知情,甚至刻意破坏现场、掩盖另有真凶的痕迹,还顺手用鱼钩泄愤。你的行为,早已构成包庇与侮辱尸体罪。”
他忽然抬起头,看着宁向晚一行人,脸上露出古怪的笑:“你们不会以为人是我杀的吧?哈哈哈!我承认,那条狗的尸体是我处理的,但人,真不是我杀的。”
烟雾还在办公室里弥漫,只是此刻再看邓州那张脸,早已没了最初的镇定。
宁向晚抬手一挥,招呼了刑侦人员道:“你们把人带走。”
她目光如刺般钉在邓州脸上,字字清晰道:“你和赵明犯下的偷尸罪、侮辱尸体罪,足够让你在牢里好好反省了。”
刑侦人员立刻上前,冰凉的手铐“咔嗒”一声锁住邓州的手腕。
他倒也配合,伸着手任由镣铐收紧,脸上竟还挂着几分无所谓的笑:“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或早或晚罢了。”
他顿了顿,视线扫过办公室里那些熟悉的陈设,忽然低低笑了起来道:“不过话说回来,前半生该享的福我都享过了,值了,哈哈。”
邓州的笑声放浪又刺耳,撞在办公室的墙壁上,嗡嗡作响。
宁向晚、顾云舒几人脸上都笼着一层沉郁。
本以为这次能一举揪出杀害赵明的真凶,没承想还是让对方钻了空子,邓州这番说辞,无疑让案件又陷入了新的迷雾。
邓州被刑侦人员押着往外走,经过宁向晚身边时,他忽然侧过头,嘴角勾起一抹转瞬即逝的邪笑。
那笑容里藏着隐秘的得意,像根细针,轻轻刺了宁向晚一下。
没人知道,他那天夜里其实看清了凶手的脸。
但他绝不会说,他还得谢谢那个动手的人,替他除去了赵明这个心腹大患。
至于凶手是谁,这份秘密会像颗种子,永远埋在他心底,成为他对抗这漫长刑期的最后一点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