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程良全屏息凝神,心中却也啧啧称奇。这丹阳长公主真是大胆,竟敢在宫中妄言朝政,还是当着贵妃娘娘的面说的。好在贵妃还是识大体的,并未接她的话,而是不咸不淡地绕开了话题。
明明一母所生,怎么长公主与王爷的品性才智却截然不同?
回话的人离开后,萧凛阖着眼靠坐在书案后,手指不轻不重敲着,久久未语。直到暮色渐沉,有启祥宫的宫女求见,说是太后请陛下前去用晚膳。
程良全将原话回禀了陛下,却见陛下冷冷淡淡丢下一句:“告诉太后,朕忙于政事,待得了空再说。”
这便是不愿去的意思了。程良全暗自咋舌,陛下虽不是太后亲生,私下亲情也不是多么深厚,但至少明面上还是母慈子孝、其乐融融的,这还是头一回直截了当驳了太后的话,莫非是被今日长公主的所作所为惹恼了?
他顿了顿,轻声询问:“陛下,这会子要不要让膳房备膳?”
萧凛嗯了一声,随即继续低头看起了折子。
这一晚,福宁殿的烛火亮了很久。
与此同时,启祥宫。
太后愕然:“皇帝不来?”
前去传话的宫女低声道:“陛下说他政务繁忙,一时间不得空。”
此话一出,陪坐在太后身边的两人不约而同露出了异样的神色。丹阳长公主有些不安地低下头,顾琼珠则垂了垂眉眼,掩去其中的一丝暗淡。
“皇帝从未这样拒绝过哀家,他今日是怎么了?”太后眉头紧紧蹙起,又问道,“皇帝是不是被贵妃绊住了?”
宫女摇头:“陛下独自一人在御书房,奴婢走的时候听见福宁殿的膳房传膳,却并未见贵妃前来。”
太后挥挥手命她退下,自言自语:“好端端的,皇帝为何不肯来启祥宫?”
跳动的烛火下,丹阳长公主的神色显得愈发心虚。太后虽年岁渐长,但目力不减,加之对她一向了解,见她举止极不自然,顿时起了疑心,道:“丹阳,你今日在宫中可曾遇到皇帝或是其他人?”
丹阳长公主讷讷道:“我我与琼珠妹妹随意逛了逛御花园,并未见到陛下,只见到了贵妃。”
太后“嗯”了一声,问道:“你们说了什么话,去了哪些地方,一五一十告诉哀家。”
丹阳长公主只好如实道:“儿臣和琼珠在太清池畔遇到贵妃,一起散步去了宫中的演武场和跑马场,略松了松筋骨,后来在场下歇息片刻便各自离开了。”
太后瞧着她坐立难安的样子,便知道她定隐瞒了什么,不由得提高了声音:“当真?在哀家面前,你可莫要吞吞吐吐,闪烁其词了。”
丹阳长公主这会子才是真的后悔了,暗恼自己白日为何要逞一时之快而忘记了兄长的嘱托,竟当着容棠的面说了那些朝政之事。她脊背一凉,这宫中处处都是皇帝的人,他会不会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思及此,她顿时不寒而栗,面色也变得苍白起来,丝毫不见白日里那耀武扬威、傲然自得的模样。
太后见她这副样子,心中一紧,忍不住拍了拍炕桌,沉声道:“你究竟说了什么!”
丹阳长公主吓得浑身一颤,不自觉带上了几分哽咽,屈膝跪下道:“儿臣一时失言,不小心在在贵妃面前说了些不合适的话。可儿臣真的是无心之失,并非有意的。”
太后听着她这遮遮掩掩的话,心头火起,向顾琼珠道:“琼珠,你老老实实将丹阳今日所说的话交代了,不得隐瞒一字一句。”
顾琼珠微一踌躇,下意识看了丹阳长公主一眼。太后见状,愈发狐疑起来,道:“快说。”
“长公主今日与贵妃闲谈许久,并未说什么不合时宜的话,只是”顾琼珠咬唇,低低道,“只是后来长公主与贵妃谈论起读书之事,一时口快,不小心提及了几句朝堂之事,事涉贵妃之父与王爷。”
太后凝神:“贵妃之父若哀家记得不错的话,是工部尚书吧?”
顾琼珠道:“是。容尚书奉旨主理陛下陵寝修建之事。”
此话一出,太后顿时猜到了大概,气不打一处来,重重一掌拍在桌案上:“蠢材!”
丹阳长公主浑身一抖,慌忙跪下,抱住太后的衣裳下摆:“太后息怒!”
“谁给你的胆子,敢在宫中随意议论前朝之事?”太后抬手指着她,恨铁不成钢,“你身为宗室,又是女眷,妄言朝事那是大罪,倘若皇帝真的翻脸无情,追究起来,你以为你还能全身而退?”
丹阳长公主这下是真的害怕了:“太后,儿臣知道错了,求您替儿臣想想办法吧。”
太后疲惫地闭了闭眼,说道:“皇帝并未明言,兴许还是在给你留一分情面,你却不能心无挂碍地继续留在宫里了。明日一早你去向皇帝请安辞行,说你身子抱恙,想出宫回府好好静养,先避一避风头再说。但愿皇帝能顾念旧情,放你一马。毕竟你只是传了话,并非与朝臣勾结,还没有那么大的罪名。”
丹阳长公主含泪道:“儿臣明白了。”
太后看着她就来气,摆手道:“你下去吧,好好反思你的过错,哀家要静一静。”
待丹阳长公主离开,太后瞧了眼静默的顾琼珠,叹气道:“哀家本以为丹阳能借着她的身份帮你一把,谁知这孩子这样蠢笨不中用。她是指望不上了,琼珠,你只能靠你自己。过几日,哀家会再请皇帝来启祥宫,那时你要好好准备,给皇帝留个好印象,明白吗?”
顾琼珠敛眉下拜:“姨母放心。”——
作者有话说:[撒花][撒花]
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