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凛看着她,说道:“前几日你不是说想来这山上赏景吗?”
容棠眨了眨眼,这才明白过来。难怪萧凛先前不准她来爬山,原来是因为他有这么一番打算。可是这天色漆黑的,还能看到什么景致?
她面上的不解映入萧凛眼中,他却只淡淡笑了笑,没有急着解释,而是向着她伸出手:“走吧,趁着天还未彻底黑沉下去,上山。”
容棠仰头看了眼,有些忐忑地道:“陛下,这黑漆漆的,山上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萧凛忍俊不禁:“贵妃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今日变得胆小起来了?放心,山上处处都有禁军戍守,况且这山并不高,更不会有什么野兽的,莫怕。”
容棠这才放下心来,跟着萧凛沿着石板路向山上走去。
果然如萧凛所说,上山的路上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举着火把的禁军和提着纱灯的宫人,把这条路映照得很是明亮。走了许久,她渐渐觉得额角冒出汗来,便从袖中取出丝帕拭了拭,同时悄悄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在萧凛不经意看过来时,很快调匀呼吸,表现得毫不疲累。
萧凛不易察觉地扬了扬唇角,开口问道:“累不累?若是觉得走不动了,可以在路边的亭子里歇息片刻。或者,朕也可以——”
“不用,”容棠很豪迈地摆了摆手,加快了步伐,“臣妾不累。”
萧凛:“……”
他默默垂下手臂,把正欲伸向她的手收了回来,拢进袖子里。
又走了许久,两人终于到了山顶的一处观景台。明月高悬,皎皎流光自头顶倾泻而下,显得分外柔和。容棠站在最高处,俯瞰着整个行宫,发觉不知何时,行宫处处都亮起了灯火,就连水面上也漂浮了不少河灯,犹如漫天星辰落入其中。
她眼眸发亮,颇为惊喜:“难怪都说此处观景最是赏心悦目,确实如此。”
萧凛与她并肩而立,笑而不语。
下一刻,四周忽然变得亮如白昼。容棠震惊转头,发觉这观景台上不知何时悬挂了无数盏花灯,烛芯被悄然点亮,灯火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投下一团团温润又明亮的光影,将整座观景台映衬得光华流转,璀璨夺目,犹如琼楼玉宇。
而距离她最近的灯架上,垂落着的几盏花灯则似是被精心雕琢成了海棠花和莲花的形状。光影落进她眼底,灿若星辰。
容棠始料未及,不由得微微瞪大了眼睛,近乎怔然地盯着那仿若铺天盖地而来的花灯之景,即便见多识广,还是忍不住为眼前的景象叹服。
在逐渐昏沉的暮色之中,行宫处灯火憧憧,而沿着山路绵延开来的光亮恰如银河般将行宫与山连在了一起。
她仰头,但见夜空晴朗,繁星点点,月华如水,目之所及流动着的皆是柔和莹润的光华。银河两岸,各有一颗明亮的星星遥遥相望,犹如一对不愿分离的有情人。
容棠恍然大悟,转头看向萧凛,正欲说什么,却见他眼中含着温柔的笑,正静静凝视着自己。
见她看过来,萧凛缓步走至她身边,低声问道:“喜欢吗?”
容棠莞尔一笑,眼眸中漾着光华,说道:“臣妾很喜欢,多谢陛下。”
她险些忘了今日是七夕。而大燕的风俗便是七夕日一定要出门赏花灯,放河灯,寄托女儿家的美好心愿。而有情人则会执手徜徉,于皎月之下喁喁细语,共诉衷肠。
所以,萧凛带她来这儿,是为着后者吧?
难道,在他心目中,他们也算得上是一对有情人了吗?
容棠想着,心怦怦直跳,双颊也微觉炙热。
“今日是七夕,”萧凛清润的嗓音蓦地响起,“却又不止是七夕。”
他说到这里,刻意停顿了一下,显然是在等着容棠接话。
容棠却一头雾水。今日除了七夕,还能是什么日子呢?既不是他生辰,也不是自己生辰,到底有什么值得萧凛特意强调的?
她愣愣地发着呆,显然根本没有和他想到一处去。
萧凛微觉郁闷。今日是他头一回在寺庙见到她后的第一百日。这样特殊的日子,难道不值得纪念庆贺一番吗?
那日,他自寺庙大殿缓步而出,便与一女子擦肩而过。后来,他又亲眼看着她去了那棵神树下虔诚祝祷,字字句
句皆与自己有关。
或许自那日起,他便已经把她悄悄放在了心上。
时至今日,萧凛想起那时的情形,依然觉得感慨万千。冥冥之中,似乎神佛显灵,指引她来到了自己身边。因而,他算了算日子后愈发思潮起伏,难以平静,决定要借今日与她好好庆祝一番。
为此,他还特意熏了与当时一模一样的香。
然而贵妃却满脸茫然,压根没有领会他的深意。萧凛无奈,但转念一想,山寺中的初遇,贵妃并不知情,也不知晓自己曾在墙外听见了她的祝祷,更不会刻意去记那一日。
想到这里,他很快释然了,只微微一笑,说道:“没什么。朕只是想,即便身在行宫,这七夕佳节也该好好度过,便命人准备了这满山灯火。不知你身在闺中时,七夕当日在大街小巷看到的花灯,是否与今日如出一辙?”
容棠微一晃神,回想起从前外出玩乐的情形,说道:“京城街巷热闹喧嚣,花灯虽多,却不如今日这些灯精致。”
她伸手抚上那海棠花形状的花灯,眉眼微弯,看着萧凛:“陛下,这是您命人特意为我准备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