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叙觉得心里暖烘烘的。和朱姐当了整整四年的菜场邻居,突然间要说再见,她难免也不舍惆怅。正欲道谢,心脏却因毫无征兆的震颤骤然紧缩。
要来了。
“滋——!!”
【————————任务目标即将靠近———————】
眼前瞬间被乌泱泱的文字遮蔽,耳旁则炸开震耳的电流声。
每次任务发布都这样,生怕她成为不了小聋瞎。
温叙连忙死按下自己的异样,把满头的眩晕感通通塞进她车上的橙色垃圾桶。再用瓜摊的客人把朱姐支开。朱姐有些不放心,但她执意坚持说没事,频频回头多看几眼,看温叙神色一如往常,终于还是走开去。
好啊,裴砚声一来,这狗系统就来劲。
温叙默默咬着后槽牙回到了她摊主的位置。不知怎么的,居然莫名其妙地想起了裴砚声。大学时期的裴砚声,看着生人勿近,冷若冰霜,活得像个不爱吱声六棱大冰柱子,实际上好缠得很。只要她坚持没脸没皮地凑上去,裴砚声立刻被闹得没办法,小声抗议一番,最终还是只能应她所求露出一个勉强的、歪着嘴角的大狗假笑。
真奇怪了。想他干什么。走都要走了,再也不会相见的人,哪有功夫在这里腻腻歪歪。温叙低头拿起铁锅铲,机械性地用它的尖角,一下一下地磕着镶着黑炭的锅边,让有节奏地簌簌地掉下来脆渣子。
一下,两下,三下。注意力逐渐回笼。
故事中的温叙此时会是什么心境?至少在裴砚声眼中,她是一具彻底丢了魂的行尸走肉。什么追悔莫及、怨天尤人,早就被阴沟里的生活磨平了棱角。人生早没了指望,寻死又没勇气,只好沦为一滩被贫困凄凉的钝刀慢慢凌迟的皮肉。
她在心里默默给自己喊了A。
如果有谁看见这一幕,一定会被惊得瞪大眼睛。只是一瞬间,温叙像被拔掉了电源,直挺挺地枯萎下去,整个人开始飘散出通身的死气。本就偏小的个子像腐败卷曲的落叶,连带着焦黄的面容,发白的唇舌,朝里缓缓佝偻起来,四肢也跟着一起畏畏缩缩地收过去;最打眼的,是她那双发木的眼睛,还不如餐桌上摆盘的鱼眼珠鲜活,只知道愣愣地钉在一处,任筷子在它上面又掏又搅的,也没有半点反应。
她简直是完美诠释着故事中的温叙。
温叙听见系统传来的最终任务的倒计时。滴,答,滴答,是角色命运的悄然丧钟,也是她光辉的新生降临的唢呐喧天。
果然,余光里深黑色的车如约而至。片刻后,她最后的顾客也正朝她这边走来。
只要让裴砚声看到一个活死人再驱车离开,她的七年的任务生涯便算圆满结束。即使冷静如她,此时也心跳如擂,胸腔里解放的希望激烈地上蹿下跳,化作幸福的火花。
温叙期待地舀起最后一勺顺滑的面糊,滑到滚烫的锅上时兴奋地滋滋作响。
“啪———!!”
突然间清脆、短促但异常响亮的脆响。
原本闹哄哄的菜场,围绕着她的煎饼摊的半径十米内,竟陡然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却瞬间热烈,默契地聚拢到同一个焦点,仿佛闻到血肉味道的饿狼群,赶过来的眼睛无一不迸发着迷了的对八卦的渴望。
没什么大不了。温叙只是被飞过来的臭鸡蛋砸了,它的脆度和响度恰到好处地一碰撞,正巧让她的大脑嗡嗡作响。
四周片刻的沉寂散去,随即一团一团地,开始响起细细簌簌的议论声。而被击中的主人公,被人使劲砸了却还傻楞楞地把头按在胸口,灰白的眼睛都不知道往前抬一抬。
她额上瞬间弥漫开来的是腥臭味和火辣辣的痛感,多半肿起个大红疙瘩。温叙僵直的手在眼睛处上下剐蹭,试图刮掉左眼球上不断蠕动的鼻涕触感,很遗憾,失败了。
脑海中又是一阵尖锐爆鸣。
狗系统总算逮着机会,雀跃地蹦起来手舞足蹈,恨不得把她的神经线团起来翻花绳。一时间她脑子里真可谓是捷报频传,好事成双:
【—————剧情疑似偏移。宿主请谨慎行动,尽快纠正剧情线,任务失败将面临*严峻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