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在平台栏杆上吹风,直视前方,她是书香门第教出来的小孩,和别人家的孩子不一样。
要做个大家闺秀,要规矩,要懂事,要听话。
迎面走来了一个戴着瓜皮帽的老人,布满褐斑的手紧紧抓着一只有些粗糙的小手,他好像说了句什么,但是她听不懂。
好像是北方人,她想。
因为妈妈带她去过北方,有些北方人说话是这样的。
要多听、多看、多学习,这样别人才会夸她:
“嶷嶷真聪明!”
“嶷嶷怎么什么都懂?”
“嶷嶷和别的孩子真不一样!”
鼻尖嗅到了一股很难闻的气味,像是什么烂掉了。她绷紧脸,即便讨厌什么,不可以流露出厌恶的神情,更不可以说出来。
她抬眼看了看那只小手的主人,是个面无表情的男孩儿,应该比她大几岁。双眼无神,像根死气沉沉的木头。
她不喜欢他这副模样,这世上谁都喜欢她,谁看了她都会眼前一亮。
他为什么不看她?为什么不和她说话?为什么不喜欢她?
腐烂的气味愈发浓重,那个瓜皮帽老人的说话声音变大,有点儿凶,但她还是听不懂,转身看向他们一大一小两个背影,她有点儿生气。
不对,不可以生气的,生气是不好的品德,是她不该有的东西。
可她就是想追过去问问那个男孩儿,为什么不喜欢她?凭什么不喜欢她?
她这样好,这样漂亮,这样懂事,他该喜欢她的,他应该把世上最好的一切都奉到她面前,他天生就该把他的心剖出来求她收下。
在他们即将消失在山道尽头时,她忽然发足狂奔,迎面上来的张至孝一愣:“嶷嶷,怎么了?”
她没说话,只一个劲儿地向下追,张至孝一把扛起她:“你发什么疯?”
哦对了,他当年骂的可不止这句,之后还有:
“这孩子是有什么病吧?”
“是不是撞了邪?”
“赶快让他带走,这来路不明的小孩儿。”
来路不明的小孩儿。。。
她哪里来路不明了?无父无母的健康女婴,哪里少见了?
随着她蹬腿,张至孝竟然倒了下去,她低头一望,脚下是一具漫开血迹的浮肿男尸。
死得好,早该死了,竟让他多活了这么多年,畜生不如的东西。
她收回目光,继续向下追去,她有正事要做,比如。。。救下那个男孩儿。
为什么要用救字?
她也不明白。
但这世上想不明白的事情多了,为什么事事都要想得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