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他往里面加了一点点蜂蜜。
当他将温热的牛奶杯放在茶几上时,易小天没有立刻去拿。
他依旧看着自己的画。
但过了一会儿,他伸出手。
不是拿向牛奶杯,而是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画着他内心“结构图”的纸,从素描本上撕了下来。
然后,他把它对折,再对折,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方块。
他拿着这个纸方块,犹豫了一下,然后把它放进了旁边那本深蓝色画册的封面夹层里。
像一个归档的动作。
将他第一次尝试生成的、属于自己的抽象表达,郑重地收藏在了给予他启发的源头旁边。
做完这一切,他才端起那杯温热的牛奶,小口地喝起来。喝到一半,他停下,发出一个短促的:“。。。暖。”
窗外的雨还在下,但房间内的空气似乎悄然发生了变化。
某种坚冰正在融化,某种新的语言,正在两个沉默者之间,依靠图像和极其细微的举动,艰难而确凿地建立起来。
严序知道,通往易小天内心世界的道路,依然漫长而复杂。
但第一把钥匙,似乎已经找到了锁孔,并且,转动了第一下。
严序合上笔记本电脑,看向窗边的易小天。
少年正对着那本深蓝色画册出神,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划着复杂的,只有他自己懂的轨迹。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三天。
严序忽然意识到,一直将易小天困在这间公寓里,或许并不是最好的方法。
他的内在视觉需要新的输入,而不仅仅是消化旧有的记忆和抽象概念。
他需要一个更广阔、更丰富的视觉场。
“换件外套,”严序起身,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宁静,“我们出去。”
易小天抬起头,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疑惑,喉间发出一个迟疑的:“。。。呃?”
“去看点别的。”严序的语气没有催促,只是陈述。
易小天沉默地看了他两秒,然后点了点头。
他顺从地放下画册,走到玄关,拿起那件严序给他买的、略显宽大的薄外套穿上。
严序开车,目的地是城市另一边,艺术区的一个以当代艺术闻名的展览馆。
工作日的中午,人流量不大。
车窗外流动的街景对易小天来说,似乎是另一种形态的图像流。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橱窗、招牌、行人、车辆的轮廓,像一台高效而冷静的扫描仪,捕捉着信息,但缺乏情感波动。
严序停好车,带着他走向一栋颇具现代感的白色建筑。
巨大的玻璃门反射着天光。
入口处的指示牌显示,当前正在展出的是几位新兴影像装置和抽象绘画艺术家的联展。
走进画廊,空旷挑高的空间,白墙,水泥地面,精心设计的灯光聚焦在一件件作品上。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冷冽的松节油和电子设备混合的气味。
寂静被一种极低分贝的环境音效打破,来自某个影像装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