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到此起彼伏的报价声后,倪煦终于在主持人落锤前,轻轻说出一个数字来。
至此,全场寂静。
一来是她已经将这件展品报到了八位数的价格。
二来是,谁敢和贺家争抢呢。
毫无疑问,这件展品达成今晚的最高拍卖价。贺家夫妇站在台上,迎着聚光灯,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来。
直到自始自终都作为旁观者的、正在跟着人鼓掌的明栀被邀请上台,站在贺家夫妇的中间,与那件慈善展品一起。
她才终于恍悟了今天她可以出席在这里的最终原因。
鎏金托盘里的古董不过是陪衬。
站在贺氏夫妇中间的她,才是今晚最昂贵的慈善展品。
身边的贺铭声音和煦地在讲着esg(企业社会责任),台下是雷鸣的掌声。
然而一切在明栀的耳里却变得模糊起来。
虽然他们在聚光灯下没有明确说出她的领养身份,但是那些不停闪烁着闪光灯的媒体,会像解剖标本般剖开她的过去。而贺家的公关团队,则会将这场精心设计的温情剧剪辑成一场完美的童话。
血液变得冰凉的明栀,眼珠很缓慢地滚动了下。
台下的贺之澈的表情极差,像在皱眉,又隐含着对她的担忧。
而座位前排的某个位置,空了下来,那是贺伽树的位置。
这个时候,明栀甚至在自嘲地想:为什么他会不在场呢?明明他是最不看不惯她的人了,这个时候不应该留下来看笑话吗?
她从未有着与贺家人成为“家人”的幻梦,但也从未想过,会成为他们轻描淡写间,将她的存在价值定为慈善面目的kpi。
她想起贺母在早上亲自送来了昂贵的礼服与首饰,那么亲切,让她生出一丝卑微的期待,以为自己终于被接纳了。
现在,这场幻梦终于被击碎了。
她感到窒息,只想逃离。
可是脑中一道清晰的声音却告诉着她,就算被当作活体展品又怎么样?难道她不是实实在在地在接受着贺家人对她的资助吗?
这样残酷而现实的念想,支撑着她怯懦地站在台上没有逃离,支撑着她面对着台下投射过来审视而又怜悯的眼神。
等到一切终于结束后,她跟着贺家夫妇下台,很勉强地笑了笑,说自己要去一趟卫生间。
她的作用已经达成,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
最里面卫生间隔间门锁咔哒落下的瞬间,她终于崩溃地弯下腰。空荡的胃袋痉挛着,只能呕出几口苦涩的胆汁。
就算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还要分神拎起昂贵的礼服,避免沾上丝毫污渍。
站在洗手池的镜子前,她看见自己的脸苍白如纸。
于是机械地拍打双颊,直到皮肤浮起浅淡血色。
她静立良久,而后走出卫生间,却在拐角的位置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像在争吵。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件事为什么事先不和我说?”
明栀猝然停步。
在她的印象里,贺之澈在父母面前的态度一直是平和阳光的,很少会听见他用这样急促的语气讲话。
“之澈,慎言。”
一向宠溺小儿子的倪煦,在听见这样的质问后也不禁皱起眉。
最近贺家有进军医疗领域的打算,自然是要早早立好形象铺路,慈善形象就是最好的敲门砖。
作为贺家的孩子,这点觉悟难道都没有吗?
贺之澈还在说些什么,但明栀已经选择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