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君屹这辈子都没这么“好学”过。
他借着“浪子回头、想了解公司业务”的名头,还真从他爹秘书办那边套到了一点关于凌氏的信息,知道凌家根基深厚,产业遍布海外,近几年才将重心部分转回国内,B市的分公司现在正是由那位鲜少露面的长子凌疏衡坐镇。然而关于凌疏衡本人的有效信息却少之又少,只隐约听说他因一场意外伤了腿,性格变得极为冷硬难测,尤其讨厌旁人过度关注他的腿,且对身边人要求极高,据说光是贴身护工,半个月就得换一茬,没一个能让他满意的。
听到“半个月换一次护工”时,贺君屹的眼睛瞬间亮了——这不是天赐良机是什么?
于是,往日里不是在飙车就是在会所嗨玩的贺大少,人生轨迹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偏移。他动用关系,真给他找到了一个刚从凌疏衡身边被“辞退”的护工,姓王,是个经验丰富却也被磨得没脾气的中年男人。
贺君屹找到王护工时,对方正愁下一份工作。贺君屹扔给他一沓厚厚的现金,不是雇佣他,而是——“教我。教我怎么伺候人,特别是……腿脚不便的人。”
王护工看着眼前这个穿着昂贵休闲服、眉宇间尽是骄纵的年轻帅哥,差点以为对方在耍他玩。“贺、贺少……您别开玩笑了,这伺候人的活儿又脏又累……”
“谁跟你开玩笑?”贺君屹眉头一拧,少爷脾气差点发作,又硬生生压下去,语气带着不容置疑,“教不教?钱不够再加!”
王护工被金钱和贺君屹那副“不学就让你好看”的混合气势震慑住了,战战兢兢地答应了。
接下来的日子,贺大少的豪华公寓里出现了诡异的画面。
王护工搬来了练习用的移动滑板和人体模型。贺君屹这辈子只有别人扶他的份,哪扶过别人?他笨手笨脚地试图将模型从轮椅转移到床上,结果力道不对,差点把模型胳膊撅了。
“轻点!贺少!要顺着对方的力,手臂承重,不是拽!”王护工急得满头汗。
贺君屹啧了一声,额角冒汗,脱了碍事的外套,只穿一件黑色背心,一遍遍练习托举、支撑、转身的动作,肌肉绷得紧紧的,像是在完成一项极限运动。他那双签惯了支票、握惯了方向盘的手,第一次去认真琢磨怎么发力才能既稳当又让被帮助的人感到舒适。
王护工拿出按摩油,示范如何按摩腿部肌肉,防止萎缩。“力道要渗透,但不能用死劲,要观察对方的反应……”
贺大少瞪着那瓶油腻腻的东西,他嫌弃地用手指沾了一点,在王护工指导下,极其僵硬地在一个假腿模型上揉按。
“不对!太轻了!没吃饭吗?”王护工一时情急,吼了出来。
贺君屹猛地抬头瞪他,那眼神吓得王护工一哆嗦。但出乎意料的是,贺大少只是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然后……加重了力道,闷声问:“这样?”
几天下来,他居然真的掌握了几分技巧,手指的力度和耐力都见长。
王护工从一开始的胆战心惊,到后来的啧啧称奇。这位贺大少脾气是臭了点,上手初期也毛躁,但胜在脑子聪明,体力好,而且一旦钻进去,就有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狠劲。做事极其干净利落,学了就能记住,绝不出第二次同样的差错。
王护工忍不住感慨:“贺少,您对家里老人真是有孝心啊!能为您长辈做到这份上,太难得了!”
正埋头研究怎么把毛巾叠得棱角分明堪比五星级酒店的贺君屹动作一僵,脸上闪过一丝极其不自然的、混合着心虚和“你懂个屁”的复杂表情,含糊地“嗯”了一声,道:“……少废话,下一步学什么?”
他看着自己被按摩油弄得有些粗糙的手指,想象着把这些技巧用在那个冷峻高傲的凌疏衡身上……对方或许会皱眉,或许会斥责,但总有一天,他会成为那个唯一能接近他、触碰到他、并且留在他身边的人。
想到这里,贺大少觉得这点“屈尊降贵”的学习,似乎也变得没那么难以忍受了,甚至……还有点该死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