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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氏的少爷（第1页）

宴会包厢内，凌疏衡看似平静地听着某位老总的高谈阔论，指尖偶尔在轮椅扶手上轻点一下，并不多言。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西装裤口袋里的手机刚刚轻微震动了一下。

他借着举杯抿酒的间隙，不动声色地拿出手机，快速扫了一眼屏幕。是一条来自他安插在宴会厅内、负责留意异常情况的眼线的加密短信。内容简洁扼要：【凌总，刚才贺护工将一位中年男士拉入西侧消防楼梯间，刚刚确认，该男士为B市贺氏集团董事长贺宏远。两人交谈约五分钟，贺护工情绪略显激动。贺宏远先于贺护工返回宴会厅，脸色不是很好。】

眼线效率很高，然后发了几张照片他们拉扯进楼梯间的照片。又过了几分钟，凌疏衡收到了贺君屹在赛车俱乐部和进出会所的旧照，确认了两人的亲属关系。

贺宏远？是他的儿子？

凌疏衡握着酒杯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瞬，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只是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诧异，随即化为沉沉的思量。

他早就知道这个“贺安”身份不简单，来历可疑，行为举止处处透着与他简历不符的违和感。他也默许了张芸去查，甚至自己也在暗中观察。他猜测过或许是某些不安分的旁支塞来的眼线，或者是某些想攀附凌家的小角色。

但他确实没想到，这个在他身边笨拙地献殷勤、撒着一眼就能看穿的谎、甚至能因为他一个眼神就或喜或悲的“小护工”，竟然是B市贺家那个名声在外的纨绔少爷——贺君屹。

贺氏集团虽然总部在B市，产业重心也与凌氏不尽相同，但近期确实正在洽谈一个重要的跨区域合作项目。贺宏远亲自出现在这个宴会上，恐怕也不仅仅是为了社交。

凌疏衡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起来。事情变得有点棘手了。

如果贺君屹只是哪个不入流的对手或者旁支塞过来的“小玩意儿”，他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陪他玩下去，时机到了随手处理掉便是，不会有任何后患。

但他是贺宏远的儿子，是贺氏的少爷。这就意味着，他不再是一个可以随意对待的、无足轻重的“玩物”。他的背后牵扯着贺氏，牵扯着即将到来的商业合作。处理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发不必要的商业摩擦和麻烦。

凌疏衡当然不会愚蠢地认为贺君屹是贺宏远派来的商业间谍——就凭这小子那点几乎为零的心机和藏不住事的性格，以及在他眼皮子底下几乎被“孤立”（很大程度上是凌疏衡默许的）的工作状态，他根本接触不到任何核心信息。贺宏远除非疯了，才会派这么个儿子来干这种事。

那么，剩下的可能性就只有一个——贺君屹这番折腾，真的就只是冲着他这个人来的。这个认知让凌疏衡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头疼。被一个纨绔少爷一时兴起地“追求”已经够麻烦了，现在这个少爷还自带一个重量级的商业背景。

他揉了揉眉心，感觉比应对一场艰难的并购谈判还要耗费心神。继续装作不知道？看着这位贺大少在自己身边继续上演那些拙劣的“勾引”戏码和漏洞百出的谎言？然后还得时刻提防着被他那个精明的爹利用？

还是找个机会摊牌？但摊牌之后呢？如何处理与贺氏的关系？如何应对贺君屹可能产生的反应？无论哪种选择，似乎都预示着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太平静。他讨厌这种不确定的变数。

凌疏衡放下酒杯，目光投向包厢门口。恰好看到贺君屹低着头，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脚步匆匆地溜了回来，重新站回他轮椅后方惯常的位置，努力降低存在感，但游移不定的眼神，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看着他那副又怂又忍不住往自己身边凑的模样，凌疏衡心底那点因麻烦而生的烦躁，莫名地被一种极其细微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兴味所取代。

贺氏的少爷吗？这场戏，倒是比他预想的，还要有意思一些了。

他收回目光，恢复了惯常的冰冷淡漠。但内心深处，他已经开始重新评估和规划，该如何对待身边这只身份突然变得“尊贵”起来，却依旧傻乎乎往陷阱里钻的猎物了，或许，他比想象中用处更大一些呢。

与王董的谈话告一段落，凌疏衡并未在原地多做停留。他深邃的目光如同精准的雷达，在场内逡巡了一圈，很快便锁定了目标——正与几位商界人士寒暄、但眼神时不时往这边瞟的贺宏远。

凌疏衡面色平静，抬手微微示意了一下方向，声音不高却不容置疑：“去那边。”贺君屹顺着他示意的方向一看，心里顿时“咯噔”一声，腮帮子都不自觉地抖了一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凌疏衡居然主动要去找他爹！

他硬着头皮，推着轮椅，慢吞吞地往那边挪，每一步都像踩在针尖上。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贺宏远那意味不明的目光也落在了自己身上，带着审视、警告的意味。

贺君屹只能努力绷着脸，眼神飘忽，假装自己只是个莫得感情的推轮椅机器。终于，轮椅在贺宏远面前停下。周围的几位商界人士见凌疏衡过来，都客气地点头致意，寒暄了几句便识趣地散开了，给两位大佬留出谈话空间。

“贺董，久仰。”凌疏衡率先开口，语气是一贯的冷淡疏离，却带着应有的礼节，“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您。”

贺宏远到底是老江湖，脸上立刻堆起了生意人圆滑的笑容，仿佛刚才在楼梯间吹胡子瞪眼的人不是他：“凌总，幸会幸会！早就听说凌总年轻有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他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自然地伸出手。

凌疏衡与他轻轻一握便松开。贺宏远的视线状似无意地扫过凌疏衡身后的贺君屹，那眼神里的含义复杂得能让贺君屹头皮发麻。贺君屹赶紧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内心疯狂暗示：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贺宏远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凌疏衡，笑容不变，话里有话地继续道：“凌总身边真是人才济济啊，连‘助理’都看起来这么精神，将来大有可为啊。”他刻意在“助理”两个字上微微停顿了一下。

贺君屹的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老狐狸！这是在点他呢！凌疏衡仿佛完全没有听出任何弦外之音，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嗯。”他甚至没有回头看贺君屹一眼，仿佛只是在评价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贺宏远碰了个软钉子，心里暗骂这小狐狸装模作样，面上却笑得更加热情，开始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引向两家的合作项目，试探着凌疏衡的口风。

凌疏衡的回答滴水不漏，既不过分热络，也不显得怠慢，全程保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商业距离。在这整个过程中，贺宏远趁着某个间隙，极其迅速地、恶狠狠地瞪了贺君屹一眼，用眼神传递着“待会儿再跟你算账”的信息。

贺君屹心里叫苦不迭，只能默默抬起头，望天……花板，权当什么都没看见，努力把自己缩成一个透明的背景板。他只希望这场“酷刑”般的会谈能赶紧结束！

而端坐于轮椅上的凌疏衡，虽然全程与贺宏远交谈，但眼角的余光却将这对父子之间所有细微的、自以为隐蔽的眼神交锋和小动作，尽收眼底。

他冰冷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勾起了一个极其微妙的弧度。看来，这只自作聪明的小狗，麻烦还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