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全是被一杯冷茶泼醒的。
他艰难睁眼,脑子还未完全清醒,察觉到身体被紧紧捆束在椅子上,立马疾言厉色的质问起来。
见他如此狼狈还要强逞父亲的威严,秋文里轻笑一声,贴心的用手帕为他拂去黏在面上的茶叶。
看着那双掩藏在白衣下行动自若的双腿,秋全有些怔愣。
“你的腿没断?”
秋文里收了笑意,退回自己的轮椅上安坐。
他揉揉隐隐作痛的膝盖,长长叹气。
“我怎么敢欺瞒父亲,这双腿自然是真的断过。至于是怎么好的,那还要多谢父亲。”
秋文里暗含期待的看着秋全,等着被追问,再告诉他一切还要拜他的紫烟香所赐,没想到秋全只是瞥了一眼他的腿,就恹恹的挪开目光。
“武儿失踪是你所为。”
秋全说的不是问句。
秋文里顿了顿,扯扯嘴角。
“大哥呀——”
他拉长音调,指尖浸入茶水,从茶杯底部抹出一点白色粉末,放在鼻尖轻轻嗅闻。
秋全一下子明白过来,怪不得他没有察觉到异样,原来下在那杯茶水的药,正是秋武里平日里用来迷倒那些恶犬,一种特意调制无色无味的麻药。
他顿感不妙,强压慌乱。
“你们是兄弟,平日里小打小闹就算了,何苦做些……”
“我杀了他。”秋文里打断他的话,挑眉重复,“我杀了他。”
没去看秋全的反应,他斜倚在椅背上,蹙眉揉捏着手腕。
“父亲制的香确实好用,大哥那么大的个子,以往欺辱我时,我总是一点反抗的余地也无。没想到只是吸了几日的香,就成了纸片人似的,被我轻轻一推就倒。也不知那时沉到什么美梦里去了,我费劲斩下他脑袋时,还痴痴的笑着,半点不觉痛苦。”
他拧着眉,装作绞尽脑汁的思考片刻,最后恍然大悟的拍手。
“一定是在梦中遇见了金姑娘吧。毕竟当时我只是说了句金姑娘去了藏香洞,他就狗一样眼巴巴的追了过去。”
听着秋文里那些话,惊恐和怒意在体内游窜,秋全双眼通红,却没有被他刺激的完全丧失理智。
悄悄观察四周,发现他们还在正厅,只是先前还忙忙碌碌的秋府侍从都不见踪影,只有两个孱弱的侍女影子般立在门口。
秋全仔细瞧了瞧,心下一冷。
全是生面孔,都是秋文里自己买来的侍女。
或许大喊大叫能惊动稍远处的侍卫,但等他们赶到早就为时已晚。
衡量在三,秋全放弃呼救,看向秋文里,却见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套古怪的衣裳。
艳色的红衣,暗沉的黑纱,衣服上面则是一张布满裂纹的深褐色木质面具。
秋全骤然抬头,半是惊惧,半是疑惑。
鬼新娘一事在翁城闹得沸沸扬扬,因忧心秋香里的安危,他也派人调查搜捕过,自然知道这红衣黑纱是鬼新郎的标配。
可怎么会是他?
他宁愿相信秋武里是鬼新郎,也不相信会是秋文里?
为了个女人,把自己折腾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哭着闹着要殉情,过了三年还在戴孝的秋文里,居然会是鬼新郎?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可事实又让他不得不相信。
秋文里将红衣松松垮垮的披在秋全身上,等要给他戴上那张木质面具时,又万分不舍的抱在怀中,指尖勾勒着那些凌乱的裂纹。
“这是三娘留下,只此一张,再没多的了。”
他犹豫着想弄个替代,可一想到昨夜金流看他那双眼睛,又狠下心来,将面具和黑纱都戴到秋全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