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她终于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音节,“我没有……”
她的辩解,如同投入狂风暴雨中的一粒微尘,瞬间便被更汹涌的、充满暴戾的声浪所吞没。
“还敢狡辩!”那个带头的女人猛地冲上前来,一把揪住了安洁胸前的衣襟。那件质地柔软的黑色丝绸睡袍,在这肮脏的营房里显得格外刺眼,也成了她“罪证”的最好证明。“你身上穿的这是什么?!我们连一块干净的麻布都没有,你却能穿着这么好的料子!你敢说你不是用身体换的?!”
“撕烂她的衣服!让她也尝尝我们受的罪!”
一只手,两只手,无数只粗糙的、带着泥污和憎恨的手,从四面八方伸了过来,抓挠、撕扯着她身上那件单薄的睡袍。冰冷的空气瞬间接触到裸露的皮肤,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推搡、撞击,如同潮水般一波接一波地涌来。安洁像一叶在狂涛中
,熟悉的身影,从人群分开的通道尽头,一步步地、沉稳地走了过来。昏暗的油灯光芒在她身后,为她勾勒出一圈模糊却坚定的光晕。
是莉莉。
安洁的瞳孔,在那一刻,骤然亮起!
那是濒死者在无边黑暗中,看到的最后一缕、也是最耀眼的希望之光!
莉莉!是莉莉来救她了!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莉莉不会相信那些流言,她就知道她们之间的情谊,不会那么轻易地被这肮脏的现实所玷污!
巨大的、劫后余生般的狂喜和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防线。泪水,再也无法抑制,汹涌地、不受控制地从眼眶中滚落。她看着那个向自己走来的身影,看着那张熟悉的、写满坚毅的脸,嘴唇剧烈地颤抖着,想呼唤她的名字,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喜极而泣的、破碎的呜咽。
莉莉走到了她的面前,在距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站定。
她没有立刻扶起安洁,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用那双总是带着暖意的手臂将她护在身后。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用一种安洁从未见过的、极其复杂的眼神,俯视着她。
那眼神,冰冷、沉静,像一口深不见底的、结了冰的古井。井底,似乎还翻涌着一丝痛苦的挣扎和一种……令人心悸的决绝。
安洁的呜咽声,在那冰冷的注视下,渐渐地、不自觉地停了下来。一股莫名的、冰冷的寒意,顺着她的脊椎,缓缓地、一寸寸地向上攀爬。
“莉莉……?”她试探着,轻声呼唤,声音里带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一丝卑微的祈求。
莉莉没有回答。她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从自己那件同样破旧的囚服怀中,掏出了一件东西。
那是一块玻璃碎片。
一块边缘锋利、形状如同一弯新月的玻璃碎片。
在昏暗摇曳的油灯光下,那碎片闪烁着冰冷的、如同星辰碎屑般的光芒,那光芒,刺目、锐利,带着一种毁灭性的美感,瞬间刺穿了安洁的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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