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块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痉挛,指甲深深抠进地面的砖缝,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扭曲。
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了,又或者,整个身体都变成了极致痛苦的源头。
毁了。
一切都毁了。
红通通的天地之间,他看见一红一绿两道影子,缓缓飘过来。
绿衣女子探出冰凉的手,抚上他的手腕。
“死不了。”桑落站起身,淡淡地说。
她垂眸看着他,想起杀“豁牙”的那一个夜晚。
眼前的男人一身白衣,从夜色中走来,宛若天神一般,温声细语地劝她“心存善念,莫动杀心”。
也是这个男人,造出这许多孽。
桑落的目光落在伤处。
有时候,男人坏就坏在这一点播种的能力上。
都觉得自己的血脉金贵,非得要延续下去。
所以生出这么多祸事和罪孽来。
桑落蹲下身,冰冷的视线落在莫星河因极致痛苦而扭曲的脸上。她声音平静,却带着刺骨的寒意:“疼吗?”
莫星河牙关紧咬,几乎将嘴唇咬烂,从喉咙深处挤出嘶哑的气音:“桑、桑落,你怎、怎能这样——”
他伸出血淋淋的手,试图抓住桑落。
桑落微微侧身,避开那脏污的手:“你祸害那些人时,就应该想到会有今日。”
“我、我是为了复国、大业”
“复国大业?”桑落轻轻重复了一遍,像是听到了极其荒谬的笑话。“那十八个少女,还有七年前那十八个少年,他们被抽取血肉滋养那邪花时,你可问过他们愿不愿意为你的‘大业’牺牲?”
她目光扫过他血肉模糊的下身,语气愈发冰冷:“他们的痛苦,可不比你此刻少分毫。你听着他们在你刀下哀嚎时,可曾有过一丝怜悯?”
莫星河猛地抽搐了一下,不知是因为剧痛还是因为愤怒,猩红的眼睛死死瞪着她:“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们…死得其所!待我…复国…他们…皆是功臣!”
“功臣?”桑落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如同在看一摊腐烂的淤泥,“那你问问你的义母,当年为何不愿当两国邦交的功臣!”
“我们不、不一样。她是公主,我、我是皇子”
“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她的声音里没有半分情绪,“不如,我帮你,断了这念头。”
桑落面目慈悲,手段狠戾。
她握住箭柄,用力横向一拔。
血肉飞溅。
莫星河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便疼得昏死过去。
桑落看着自己手中的箭,箭头还滴着血。
忽地又想起那一夜的破庙。
身后的神像,五官模糊。
原来,是他们俯瞰人间千万年,早已消磨了慈悲的面目。
谁管得了呢?
佛前的金刚。
这一世,她曾经抗拒“刀儿匠”这个身份,甚至连升喜盒的歌,都不肯唱出口。
何曾想过,竟以这个身份成了怒目而视的金刚。
她缓缓站起身,将染血的箭矢随意丢弃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