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明明都是水,眼下裹挟着他的这些却那么陌生、完全不听从自己的调动……
这股蛮力撞得他七荤八素,湍急的暗流不住把源澈往坚硬凸起的石壁上撞去,无数气泡疯狂逃逸,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然而也只是狠狠撞了这一下,他就被陆寰拉入怀抱,牢牢护在胸前。
这人体肉垫倒还兢兢业业,无论暗流多么汹涌也不松力,愣是再也没让源澈撞上什么东西。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终于脱出地下甬道,被水流带入泾河,看见顶层河水透下来的天光。
两人破出水面,陆寰抱着他的手臂还没撒开,“呼——差点淹死了……”
“咳咳咳……”
源澈呛了好几口冰水,肺部灼烧般疼痛,总感觉气管里有东西堵着,伏在陆寰肩膀疯狂咳嗽,生理性泪水淌下。陆寰只得拍打他的背部,帮助顺气:“不是吧澈顾问,你水性应该很好的啊,怎么比我还要像新手。”
“咳咳……少得了便宜还要卖乖。”源澈缓了一阵,抹去脸上的水痕,一脚踹开耐撞型人形花瓶,头也不回朝岸边游去。
幸好前几天封天印大闹一场,河面还没来得及二次封冻,不然冰层一盖顶,这口气不知道是不是要来生才能呼吸到。
越往岸边走身体越沉重,源澈几乎是摇摇晃晃回到陆地,走了两步,忽然眼前一暗,下意识去扶什么东西,却摸了个空。
又要晕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这个bug修复好……源澈控制不住地往地上倒去,却没有意料之中栽进积雪,反倒被人结结实实接了个满怀。
“接住你了。”陆寰说。
山川缄默,大雪纷纷飘洒,雪粉覆盖了他们满身。茫茫千里雪原,陆寰跪坐在纯白色雪地里,怀里搂着身着单薄、意识模糊的源澈,埋首在他颈间,双臂微微颤抖。
血水从布料破口滴落,铺天盖地的雪白之下,一行的血色如朱砂描符般蜿蜒流出,狰狞而谲丽。
……
“喂……我还没死呢,到底在煽情什么?只是突然用力过猛,有点透支而已。”
源澈伸手推了推陆寰,把他从自己身上推开,精疲力竭撑地坐起。
周围全是树,也不知道被水冲到哪里来了,连人影也见不到半个。一阵风吹来,源澈被冻得脸色发白,回头看见满地血,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个伤患。
陆寰一手捂着腰,满脸冷汗,侧身倒在雪地里,微弱的呼吸声全然被掩藏在北风之下。源澈见势不对,掰开他的手,只见破碎的衣料下一片触目惊心。
创口表面凝结着一层白霜,边缘的皮肉朝外翻卷,被水泡得泛白,内里血肉混杂着冰碴,已经被冻成了暗红色,还不停有血液往外冒,滴落成混浊的冰珠。
话说这家伙一路都是在硬撑吗?
源澈摇了摇他的肩膀,又俯下身猛掐人中,陆寰这才堪堪掀开半边眼帘,瞳孔里倒映出源澈焦急的神情。
“振作点,坚持住别睡过去,跟我说说我离开黑曲霉火腿房后发生了什么?”
陆寰艰难地在一团浆糊里回忆,“你走之后,忽然出现了穿着黑色袍子的家伙,问我有没有见过一个叫做楚……楚什么的男人……”
时间容不得半点耽搁,源澈三两下把外裤布料撕成粗长条,也顾不得消毒杀菌,叠成多层厚布块,按压住伤口,“嗯,然后呢?你见过吗?”
“我说没见过……但是对面好像不信,放出行骸,慌乱下我被迫跳进水潭逃命,逃着逃着那条甬道就塌了……”
源澈把他拖到背风处,让他倚靠在自己胸膛里保暖,一手帮他止血,另一边用戒指开始摇人。
所幸他们的位置离大本营并不远,信号发出去不多时,弈渊就带着救援匆匆赶了过来。
源澈披上毛毯,手里拿着热水还来不及喝,指着陆寰道:“先把他抬回去,那家伙受伤了,失血有点多。”
现场条件简陋,除了保暖和止血外医护也没更好的办法。源澈微微出神,站在人群之外,看众人把陆寰抬上担架,拇指习惯性地轻轻摩挲着戒指。
“马局长和他的秘书要疯了。”弈渊在他身后说,视线下移到源澈那缺了一条布料的外裤上,眼角略微抽搐。
源澈这才想起还有领导要应付,瞬间开始怀念在渝城的无政府状态。
“让谭颖跟着陆寰去医院,有情况第一时间联系我。”源澈沉吟道,“通知下去,半小时后开会,我要封山搜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