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靖宜成为唐宅正式助理,第三天。
她做事一丝不苟,每一步、每一动都安静准确,没有一丝多余。这对任何一个雇主来说,都是梦寐以求的理想员工标本。
但对唐雅薇来说,这份无声却是一种慢性压力。
她太清楚“乖得过头”是什么味道——像一匹收敛锋芒、蜷伏在脚边的狼,表面驯顺,骨子里却不肯给你掌控感。
那种隐约的危险,让她几乎比面对顶嘴的佣人还难受。
她讨厌这种不说话的下人。会让她心里那种“我是主宰”的权力感,一点一点被蚕食。
这天上午,靖宜在三楼书房擦窗台。
大雨初歇,阳光在书房角落折射出一道细长的光。
空气带着一点窗外土壤的潮味,静得连羽毛飘落都能听见。
唐夫人站在书柜前,翻着一份重要的董事会文件。忽然,她冷冷开口:“你动作太慢了。”
靖宜手中微顿,抬头看她。
“从你开始化到现在,窗框都还没收边,你是觉得我家不够干净?还是打算做两个小时收时薪?”
“不是,夫人。我只是——”
“没有人问你为什么。我不想听你『觉得』什么,只需要你照我说的做。”
靖宜低下头,轻声:“是。”
唐夫人目光如刀,划过女孩的后背。靖宜没有为自己辩护,也没有露出一丝委屈,只是将手上布巾又拧紧了一点,动作却更小心、更精准。
这种从容,让唐夫人莫名烦躁。
她仿佛在羞辱一堵墙,对方既不争、不抗,也不崩溃,反而让她自己显得格外情绪化。
午餐时间,餐桌光线柔和。
靖宜替她送上牛排与温沙拉,摆盘精准,刀叉间隔分毫不差。
水杯里只放三颗冰块——和唐夫人惯常的习惯一模一样。
空气里漂浮着微热的牛排香,刀叉触碰瓷盘时发出清脆声响。
桌布干净无皱,餐具在阳光下泛着银光。
靖宜一丝不苟地站在桌旁,背脊挺直,双手收于身后。
客厅里寂静无声,只听得到远处钟摆的滴答和冰块在杯中轻轻碰撞的声响。
“谁教你这样摆的?”唐夫人没抬头,语气中透着一种“考验”。
“我看过夫人前两日午餐的样子。”靖宜不卑不亢,语调如水。
唐夫人放下叉子,身子微微向后靠,语气忽然冷下来:“你知道我之前的佣人最让我厌恶的是什么吗?”
靖宜摇摇头。
“不是做错事,是太自以为聪明。什么都抢在我开口之前安排好,以为这叫贴心,实际上是侵犯。我没下命令,你就不该动。你懂吗?”
靖宜神色平静:“懂了,夫人。”
“那你坐下来吃啊?”唐夫人忽然冷笑一声,“你也饿吧?”
“我还没轮到休息时间。”
“所以你什么都照规矩?没有情绪、没有感觉、没有反应?”她语调带刺,像是拼命寻找一个破口,好证明对方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但靖宜只是安静地站着,没有被逼到墙角的慌乱,也没有自矜或自卑。她像一面看不见情绪的镜子,把唐夫人的一切反应冷冷映照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