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你阿娘呢?”
他已有猜测,只是话头止在喉管,梗在那儿,吐不出来,也不想吐出来。
谢知珩不语,只顾垂泪。
圣人望向李公公,李公公避开他的视线,捻起锦帕,拭去掉出眼眶的泪。
圣人不敢想,不敢信:“……”
夫妻情意重重,圣人自幼爱慕天后,满心满眼也只她一人,只想生前共治一国,生后共寝一陵。
生同枕死同穴,可哪能想到天后居先行离他而去。
无尽的悲痛缠绕他身,情绪没在爱子受难时崩溃,倒在得知天后离去时一泻千里。
圣人初醒时的生气,随着噩耗的知晓,也一并跟了天后往黄泉走。
“阿芝!噗——”圣人极悲,又极苦,卸了力的身体难抵毒素的摧残,一口黑血倾注在床边,全落枕头上。
精气神尽散,毒素又袭身,圣人瘫在床榻间,眼眸空空,看金碧辉煌的宫室,看满地跪拜的人,只觉一片孤清。
圣人,连半分生的渴望,都没有。
他满心满意,只想着奔去陵墓,去天后共葬,只愿就此殉情,只愿往昔,不想后来。
生机眨眼间,在圣人瞳眸里散去,谢知珩为此担忧不已,他又心疼又怕,又委屈又无助,又悔意深深。
心疼阿耶身躯,怕阿耶就此离去,给了那夺舍者安全的身躯。委屈的是阿耶只想阿娘,不顾他,无助的是他没了阿耶,此生再无亲人。又后悔给阿耶下了烈性毒药,再也无法从鬼门关那儿拉回阿耶。
圣人哀思天后不过几刻,他再次勉强撑起身体,问谢知珩此刻事。
他睡去时,是熹始十六年,再次醒来,已是熹始二十六年,一闭眼一睁眼,十年已然过去,世间有了太大变化。
谢知珩把此间事一一说与圣人听,无论是他清楚知晓的,还是他猜测的,毫无保留,全说给圣人。
圣人听后,皱起眉头,叹气几次:“苦了你,在这独自挣扎数年。”
谢知珩摇头:“阿耶能醒来,已是我最大幸运。而且,我也非一人,我也同阿耶,有了想生同衾死同穴的人。”
圣人笑着:“是吗?珩儿也到了成家的时候,不知何时,能带来看看。”
“恐怕不行,他现在还在荆州,短时内难以抵京,还需阿耶陪珩儿过这新年。”谢知珩垂眸,乞求着说。
圣人笑意仍在,但浅了许多:“怕是难以陪珩儿度新岁,这新年,也是到换年号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