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黛闻言稍稍偏了偏头。
天幕之上,唯见一轮孤寂的冷月高悬挂空,没有云翳,没有遮拦,亮的干净又刺眼。
琼华说:“你指它一下。”
苻黛不明所以地看过来。
她又重复一遍:“指一下。”
虽然觉得这行为有些犯傻,但见琼华眼底噙着的笑意,她指尖一动,当真抬手随意指了指。
“在我们那边,流传着一个说法,”琼华见她上当,想吓唬她,“以手指月是为不敬,你夜里可是要做噩梦了。”
苻黛像看傻子一般看她
似乎是觉得这样逗她露出一些不同的表情很有趣,琼华低头闷笑几声,喉间随之滚动。
“不过我早已为你试过了。”琼华反手撑地仰面迎向那轮寂月,“不会做噩梦。”
约莫三更天,苻黛自浅眠中睁开眼,心道,这人的话不可尽信。
她起身,拭去额间细汗。方才梦中,异族官兵追至身后,又被押回那座永远照不进光的深殿。
月色如纱,笼罩着身旁睡得安稳的身影。
那人呼吸轻缓,几不可闻,睫羽在眼下投了道浅影,额间那抹绛纹染了月光,此刻显出几分乖张。
苻黛斜眸看了一会,突然撑着手心,身子微微前倾,离得近了些。
被带着逃出宫墙,被算进以后。
她忽而觉得,就这样落进琼华的牵制里,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抬起的指尖还未落下,琼华忽然睁开了眼。
苻黛下意识后退,却被她猛地抓住手拉起身。
“那些人追来了,快走。”
苻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环着腰带上树,无数箭矢擦着琼华的肩飞过,她目光沉了沉,回头时看见了骑在马上的异王和天师。
琼华侧头堪堪躲过一支箭,也是这一瞬的分心,脚下的步子乱了,为了避免误伤到苻黛,她只好换了个方向,顺带与苻黛换了个位置。
异族的地界,异王再清楚不过,他抬了抬手,示意众人追上去,不必再放箭。
身后飞箭突然消失,琼华便已经猜到自己跑错了方向,但她没料到眼前的是万丈高崖。
跳下去是粉身碎骨,她还不至于蠢到真的一跃而下。
只是,站在崖边时,脑海中忽然闪过一段陌生的画面。
黑夜,浓雾,高月,血腥。
她似乎在什么时候,也曾这样,绝境之下被逼到悬崖边。
零零碎碎的记忆让她有些头晕,将苻黛往前推了推,捏着眉心道:“回去吧。”
苻黛动作僵住。
她眸色渐沉,却见这人也跟着往前两步:“我同你一起。”
崖上冷风吹过,琼华凌乱的散发似乎也扫过了她的脸。
*
琼华被吊在了熔炉房之内。
她两只手腕分别被绳子栓住,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此处温度又有些过高,汗珠顺着额角流落到下颔摇摇欲坠。
螭攸被重新装进了玉罐里,就放置在她身下不远处,看样子,是打算这两日就将她们一人一蛇全部用作药引了。
琼华手腕被勒得生疼,趁着这会没人,用力拧动着绳索,藏于袖中的小刀刃没叫他们搜出来,此刻正艰难地划割。
她不怕死,但就算是要死,也不可能就这么随随便便不明不白地死在异王手里。
熔炉房内不分昼夜,很容易叫人混淆了时间。琼华舔了舔干燥的唇,几日来滴水未尽,有些意识模糊了。
她抬起沉重的眼皮,门外传来了另外两道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