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床隔得不远,关上窗户后,月光被隔绝的地方摆上了烛灯。苻黛回过头,看向盘在她手上的螭攸:“你的神兽养不大。”
“无漆森阴气重,压得它长不大。”琼华抬了抬指节,任它轻轻啃咬,“在仙门养些日子,或许就能觉醒了。”
苻黛说:“神兽不受束缚,等它觉醒,你也留不住了。”
螭攸听懂了她的话,扭头朝她低吼几声威胁。
苻黛视若无睹,把被褥牵得平平整整才躺进去。
如果不是知道这人睡眠浅得像睁着眼似的,琼华真想走到她床边试试她的呼吸。
今日水牢,那么近的距离,这人身上居然没有半点温度。
明明是有些暧昧的氛围,她却什么反应也没有,只有琼华一人的心跳声那么震耳。
这人怕是根本就没有长心吧。
琼华也钻进了被窝里。
她侧躺着,背对苻黛的方向,半张脸都用被子闷住,不知过了多久,才自暴自弃地睁开眼。
水牢内,她不是为了躲避视线才将苻黛圈进怀里的。
苻黛身上的檀香总让她迷恋,一瞬间的冲动让她根本就来不及反应。
这太不正常了,但因为苻黛身边再没有第二个人能靠她这么近,所以琼华得不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更意外的是,苻黛居然没有推开她。
因为结契而得到的忍耐和纵容,在目的达成后,会不会化作反噬她的利刃?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半梦半醒间,她似乎又闻到了熟悉的檀香。
这一觉她睡得意外的安分。
听大师姐说,这次鲛人作乱,不止玄霄子要去,连青玉宗宗主都会亲自前往,玄机门也会派几个弟子同行。
鲛人的血混于水中无色无味,渔村村民大半都得了水瘟,此毒唯有鲛人泪可解,且传染性极强。
除了凡间天灾,仙门并不常插手人间乱事,何况只是小小一个渔村,情况还这般危急。
鲛人生活在海中,行踪诡秘,想要得到鲛人泪几乎不可能,一旦去了,摆不平便会落人口舌,没人想收拾这烂摊子。
派玄霄子前去,说是对他试炼安排失策的惩戒,实则是为了堵住那些趁乱踩璇霄阁一脚的人的嘴。
玄霄子从水牢出来那日,一向和蔼的脸也呈现出几分虚弱来,他短暂休息了一日,身子刚好些便唤琼华和苻黛去了书阁。
琼华敲门时,书阁内还传来他的闷咳声。
“进来吧。”
她推门而入,玄霄子从卷宗中抬起头,他刚起身,忽然朝门外看了一眼,脸色有一瞬间的古怪。
琼华不明所以地回头。
“这天气,看来是要下雨了。”玄霄子收回视线,神色凝重,“渔村村民本就虚弱,若是再着风寒,怕是难捱此劫。”
“你们应当已经听说了,此番渔村遭鲛人祸乱,伤亡者不计其数,你二人与我一同前去,切记,莫要擅自行动。”
出发之时,琼华在玉衡长老身侧看见了冥萝。
看来玉衡长老很喜爱这个新收的小弟子,此行固然危险,却也是积攒经历的好机会。
玄机门派了几个大弟子,一初师姐也在其中。
下山途中,雨势渐大,苻黛终于能撑出她那柄朱红伞,艳色灼灼如血,在众青灰色的油纸伞中刺目得扎眼。
伞骨下伪装成寻常坠饰的银镂小人随着风雨轻晃,那雕成嬉笑模样的面孔,正无声注视着从她身侧走过的仙门众人。
琼华落后了两步,她抬头看着自己破了个缺口的伞顶,想问师姐再换一把,师姐却说没有多余的,随后把伞抬高了些,示意她进来共躲一把。
琼华不想在这个关头淋雨受寒,她道了声谢,进了师姐伞下。
她拍了拍肩上潮湿,再抬眼时,苻黛恰在那一瞬转回身去。只来得及捕到半缕未收尽的目光,那人停顿的脚步已再度向前,仿佛方才的驻足只是她的错觉。
“搬去师父书阁附近还适应吗?”师姐同她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