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境存,人灭境毁。
门前幽光流转,一道朦胧虚影徐徐展开。
翠竹掩映下,溪水潺潺流过青石,错落的瓦房高低不一,炊烟袅袅升起。
她看见虚影中自在的巫女,院子里半缸还未刚酿好的米酒,新开的山花才修剪过。
这是被入侵前的无漆森。
阴司客有些发怔。
在魔族,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她今日是一人之下的魔女,明日若败,便是人尽可欺的蝼蚁,所以进兵无漆森,对她而言毫无负担。
可如今看了这幅景象,她才恍然意识到,死在手下的,曾与平常人家无异。
琼华闭了闭眼,脖颈处青筋狂跳,忽然呕出一口浓稠的黑血,摔倒前下意识用手撑了下门,瞬间被一股反力弹开。
阴司客快步上前几步要接,却被一柄红伞击中手背,她吃痛收手,余光便切入一抹黛蓝。
苻黛抬手将琼华揽下,她扫了眼这人下颔处的血迹,眉头微皱,拎着人就要走。
琼华偏开头闷咳几声,又吐出几口血沫,抓住她的手腕:“还有妖族的……”
似乎是被她挣扎得烦了,苻黛有些不耐地将帕子盖在她唇上:“不想死就闭嘴。”
琼华捂住手帕,擦了下血,因为脱力,不得不将全身重量压在对方身上。
她缓了会儿,鼻尖萦绕着那股好闻的檀香,低于常人的体温也意外地让人舍不得退开。
苻黛跟了一路,没想到这人这么不要命。
月劫夜在即,体内煞气和巫血冲突本就难以压制,她还敢用自己的血造出两个不容任何人靠近的虚境。
琼华太阳穴一阵一阵胀得疼,已经听不太清外界的声音了,她理智稍微回笼了些,想推开苻黛,却一把抓住了对方冰凉的手。
下一瞬,那双手就掐住了她的脸。
她视线重新聚焦,仰着头,从瘦削的下巴看到精致的鼻尖,最后停在那双微蹙的眉眼。
“老实点。”她看见苻黛的嘴唇翕张。
真的没再换口脂了。琼华迷迷糊糊地想。
不过……
她抓着苻黛的手腕:“你掐疼我了。”
说完,她后退几步,帕子被她无意识地攥在手心里,看向一旁撇着嘴的阴司客:“带我去妖族。”
阴司客偷偷瞟了眼苻黛,转过身去:“走吧。”
她往前走了几步,才发觉出不对,一回头,身后除了摇曳的火舌,哪还有人影。
琼华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在妖族的地牢前了。
和阴司客说得差不多,妖族整日都琢磨着怎么偷食凡人精气,地牢根本没有多少人看守,要混进去并不难。
妖族地牢和摆设无异,不臭也不乱,在六界,妖是出了名的随心所欲,有仇自己报,所以很少用到牢房。
琼华和苻黛来到关着巫女的牢门前,她的左手实在有些触目惊心,这次打算糟蹋自己的右手。
她还没有动作,侧脸就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扫过。
一抬眼,苻黛不知何时已经升至上方,随手结印,就见一道金光罩住眼前的牢房,不消片刻,金光便灭了,看起来与刚来时没什么两样。
苻黛降下来,瞥向她,朝那处抬抬下颔。
琼华会意,推开了牢门,就见房内,还是一片巫女被关押着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