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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途五（第2页）

“不是说修仙界自成一界，与咱们凡俗界井水不犯河水吗？他们怎敢如此肆无忌惮？”

“哼，那是说得好听。这世道，终究是强者为尊，生杀予夺的大权怎么可能掌握在普通人手里？邪器出世，天下必乱。以后恐怕不踏上修行路，就只有引颈待戮的份儿。”说话这人刚开始还有些激愤，最后却又透出深深的无力与担忧。

“可这修行谈何容易？听说最看重那‘灵根’资质，万中挑一都不止，咱们这些凡夫俗子，哪来的门路？”另一人语气惶惑。

“也别想得太悲观，宫里那位几日前已秘密遣使，向无量盟派了求援书信，祈求庇护了。”

“竟有此事？那结果如何？”

“指望他们？”又有一人言语讥讽，“那些所谓的正道，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做派。尤其是那太微宗，自诩仙道魁首，却早已闭门锁宗两百年，不再收录凡俗弟子，可见他们早就将‘庇佑天下苍生’的立宗之本，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话一出，几人都不再言语，心情相继沉重起来。

覃春默默抿了口清酒，心底略微惊讶，原来现在的名门正派，已经并非是人人称颂向往的仙家圣地了。这与他从《殊途》第一部中获得的印象，有些出入。

两人赶在日头西沉前回了燕家，一迈进气派的大门就有丫鬟匆匆上前，言道夫人请二少爷过去问话。

覃春摆出一副关切的模样，目送燕少容一脸“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走向主院，才悠哉悠哉地踱步回了自己的客院。

…

断水楼，昌脩城当之无愧的第一楼，雄踞于城内最繁华的黄金地段。楼前车水马龙，冠盖云集，达官显贵往来不绝。

能在断水楼有一席常客之位，本身便是身份与地位的象征，甚至与宫廷采办、宗室往来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此时的后院，一个身着素雅锦袍的青年正翻身下马，门口等候多时的小武立马上前道，“大少爷，您可算回来了，老爷夫人，还有三姨娘，都念叨您好些日子了，盼着您回家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殷勤地去接马鞭，见燕少宽脚步未停，连忙亦步亦趋跟上，绞尽脑汁地找话说。

“大少爷，您是不知道，二少爷最近可新鲜了，交了个顶顶要好的新朋友，姓覃，现在就住在咱们府上的客院里。二少爷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说是等您回来，一定要介绍给您认识认识。还有小姐，天天在夫人跟前念叨您呢，说想大哥了……”

燕少宽终于愿意赏他一个眼神，“若是来劝我回府的，就不必多费唇舌了。”

小武被这话一噎，心里忍不住腹诽：好歹也是一家人，至于这般冷漠，连家都不愿意回么？他劝说未果，只得悻悻然只身回府去向燕夫人复命。

燕少宽又在断水楼忙了三日，直到将新入的几批贡茶与御酒清点封存妥当，才动身返回燕府。

他回府时天光方亮，草草梳洗后便直奔书房，那是他在府中最常待也最觉自在的地方。转身欲合门时，却看到书架旁立着一道身影，那人显然也听到了推门声，正抬眸向他望来。

“阁下是？”他在燕府从未见过这人。

覃春见他一袭水蓝色刺绣长袍，年岁约莫弱冠，仪表堂堂，就猜到了他的身份，微微欠身道，“在下覃春，是二少爷的朋友。承蒙燕老爷厚爱，准我来此看书解闷。若有打扰，在下这就离开。”

燕少容这几日天天拉他出去，给他引荐了一群狐朋狗友，不是约在各家茶楼酒肆附庸风雅地吟诗作赋，就是计划着要去郊外纵马踏青。

覃春实在消受不起他这缠人劲儿，便寻了个由头躲进这方清净天地。为了获得出入书房的许可，他可是陪着那位醉心茶道的燕老爷，足足品了两个时辰的茶。

书房藏书丰富，但大多是艰深的史书经卷，覃春读起来颇为吃力，只能挑些半文半白的话本子翻阅，权当是古代的短篇小说集，读起来还算有趣。

未曾想一本还未读完，就撞见了这书房真正的主人。

燕少宽心下明了，这就是小武嘴里，他那个傻弟弟“稀罕得紧”的朋友了，“既是贵客，随意便好。”他略一颔首，走到另一侧的书案后坐下，开始处理自己的事务。

覃春心中暗道，果然跟小说里写的一样，昌脩城万千闺秀口中的“第一公子”燕少宽，当真是敬而无失，恭而有礼，却也惜字如金，温和疏离的人。

可谁又能想到，这样一位看似清贵的商贾之子，会在未来的乱世风云中，步步为营，最终登上那九五至尊之位。

燕少宽虽说了“随意”，但原本独属于他的静谧空间里突然多了一个人，无形中便分散了他的心神。

每当他看账簿看得眼睛疲乏，想停下笔稍作休息的时候，视线总会无意识追逐覃春的身影。书架的格挡间，只能窥见那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一双淡红色的唇，偶尔唇角轻微上扬，想必是又在那些话本子里得了趣。

这种被分去注意力的感觉有些陌生，但他并未感到不悦，也始终未曾开口要求对方离开。

如此相安无事、互不打扰地过了几日，某天覃春再踏入书房时，发现靠窗的位置多了一把宽大舒适的红木太师椅，样式与燕少宽坐的那把如出一辙，只是更新一些。

不由感慨这燕大少爷行事真是润物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