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雁来几乎是心神不宁地度过了一整天。文件看不下去,会议听不下去,眼里总晃着那双眼睛。
回到家时,客厅里亮着灯,贾长林正坐在沙发上看书。不在书房,而在沙发,该是特意等着。
“回来了?”他抬起头,推了推眼镜,“饿吗?我做了饭。”
“不用,吃过了。”
“昨天我也准备了饭菜,等了你一晚。电话也打不通,消息也不回,你去哪了?”
郑雁来换鞋的动作顿了一下,昨天事发突然,她这才想起来都没和贾长林说一声。
她张口,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嗯,小桃子昨天同学聚会喝多了,我去接她,照顾了她一晚。手机可能没电自动关机了。”
“桃子?又是桃子?”他的眉头皱了起来,语气里带上明显的不悦,“雁来,我知道你心疼那孩子,但她已经过了十八岁了,是个成年人了!有什么事不能自己处理?需要你彻夜不归地守着?你又不是她的专属保姆。”
他一股脑说了一大堆,声音不大,却字字带着指责和一种理所当然的控制感。若是平时,郑雁来或许会耐着性子解释两句,或者干脆不理。但今天,她心里本就乱得很,贾长林这番话,更是点燃了她积压的情绪。
开口的声音都冷了下来:“她刚高考完,第一次喝醉,身边没有别的亲人,我不去管她,谁管她?”
“亲人。你是她唯一的亲人了?怎么就非得是你?”贾长林放下书,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试图带着丈夫的态度,“雁来,我是你老公,这个家才是你该花心思的地方!而不是三天两头往那个别人家跑,你知不知道同事邻居怎么议论?说你结了婚还……”
“贾长林。”郑雁来没让他继续说下去,“我照顾一个我看着长大的,无依无靠的孩子,需要在意别人怎么议论吗?”
“我看着她一步步长大,现在你告诉我,因为我结婚了,所以我就不该再把时间精力浪费在她身上了?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我不是不让你管,是让你分清主次!我们这个家才是最重要的,我才应该是你最重要的人。我们以后会有自己的孩子,你需要把精力放在……”
“够了!”郑雁来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她不想再争论下去,毫无意义。
“长林,我累了。”
“我很累。我要去休息了。”
说完,她不再看他脸上错愕的表情,绕过他,径直走向卧室。
留下贾长林一个人站在客厅,脸色难看却也无计可施。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个问题上,只要一涉及那个孩子,一向理性冷静的郑雁来会如此固执,甚至。。。。。。失控。
郑雁来关上门,直接倒在了床上。客厅外的世界安静下来,但她心里的风暴却还远未平息。贾长林的话像针一样刺着她,不是因为指责,而是因为勾起了她很深的不安和怀疑。
她对林之桃,真的只是照顾吗?那份失控的心跳,反常的悸动。。。。。。又到底是什么?
用力闭上眼睛,把脸埋进枕头里。
混乱,一切都太混乱了。
接下来的日子,陷入了一种诡异又脆弱的平静。
郑雁来依旧会去那个旧家,只是不再那么经常。而且每次来,都更像是一种定好程序的履行责任,检查冰箱里的食物是不是充足,询问林之桃大学准备事宜,叮嘱她一个人住要注意安全。
关心无微不至,却处处刻意,绝口不提那个夜晚。
可她不知道,她越是如此,那份刻意和疏离就越是明显,林之桃看出来了。
姐姐在躲着她。用这种的方式,画地为牢。
心情从最初的恐慌羞愧,逐渐变为一种不甘和难过。事情已经发生了,她的心意已经赤裸裸的摊开在她眼前了,为什么还要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她不想这样,不想退回那个只能被当作孩子的位置,而且,也回不去了……
既然已经勇敢迈出了那一步,撞得头破血流,那还不如。。。。。。就一直勇敢下去。
于是,她开始尝试着一点点靠近。热情地回应郑雁来的叮嘱,目光专注地看着她,直到郑雁来不自然的移开视线。在郑雁来放下东西准备离开时,她会状似无意地问一句“姐姐这么快就要走了吗?”,语气里带着挽留。
郑雁来每次都能感受到那目光和话语里的热度,让她心慌意乱。
她对自己面对这件事的优柔寡断感到恼火,
明明知道应该彻底断了联系,至少应该严肃地告诉林之桃这是不可能的,让她死心,可面对那双失落的眼睛,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给自己找借口:小桃子刚高考完,马上要上大学了,不能这个时候刺激她。现在她有这份感情只是因为从小到大的依赖,等她去了大学,接触到更广阔的世界,认识了更多的人,自然就会明白,自然就会慢慢淡忘了。
日子就在这样无声的拉锯中一天天流逝。一个试探,一个躲避,彼此折磨,又彼此牵挂。
直到某一天,郑雁来参加了一个推脱不了的应酬,席间她看着桌上那瓶酒,竟一反常态的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下去却只觉得苦涩,她不喜欢酒精,也不胜酒力,只勉强喝了一杯。
但那一杯酒的后劲却不容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