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吃一惊。
阿烈双手抱头坐在地上,衣冠不整,披头散发。
她从未见过阿烈这样憔悴奔溃,即使是在她成亲后与他分别的那日,也不见得他有现下这般萎靡不振。
他忽的抬起头来,一张脸瘦削憔悴,双眼却瞪得如铜铃一般大,目眦尽裂,眼睛红得让人辨不清他的瞳仁。
花江月的眼泪登时便落了下来。
她转身看向九方月:“那香冷丸若只是让人上瘾,为何不给他续上?”
九方月摇头:“江月姊姊,那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有所不知,这香冷丸早被巡检司管制,列为禁药,是运都运不进来。如今,这京都里剩下的香冷丸可谓是一枚千金,已经有不少人因为戒不掉这东西而倾家荡产了。”
九方月顿了片刻,接着道:“你不知道,阿烈……为了娶你,攒了一大笔钱……
“可如今……阿烈已被那香冷丸折磨得几近疯魔,就连这笔娶你的聘金,都几乎被这香冷丸耗尽了。”
雨水打落在伞面上,噼啪作响。
九方月举着油纸伞,上前一步语气近乎哀求道:“江月姊姊,救救他吧,我真是没辙了。这小子从前在中军营的时候就开始攒老婆本了,如今每个月拿这么高的俸禄,仍是舍不得使银子,他心里一直都记恨着自己从前没攒够银子,害得你因阿春之事错嫁他人。现下好不容易攒了这么大一笔钱,竟跟丢了魂儿一样全拿去买香冷丸,他真的是魔怔了。”
花江月盯着他手里托盘上那碗已经凉透的药,良久,才开口问道:“找了郎中么?郎中怎么说?”
“郎中说只能开些安神的药,但想要戒掉这香冷丸,还得靠他自个儿生生熬过去。”
花江月将他手里的托盘接过来:“给我,我送进去罢。”
九方月没松手:“江月姊姊,阿烈现下性情狂躁,神智不清,你跟在我后面进去罢。”
花江月执意拿过托盘:“我知道,让我进去试试,你守在门外。”
“江月姊姊,不可……”
“有什么事我会叫你的。”花江月按住他的手。
良久,见他点头应下后,花江月才转身朝屋子走去。
她轻轻地开了门,进屋后又轻轻将门阖上。
长风烈仍抱头坐在地上,像是什么都未察觉。
花江月走近了些,才发现长风烈浑身颤抖,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阿烈,阿烈,”花江月蹲在他身前轻声唤他,“来,把药喝了。”
长风烈没动静,像是没听到。
花江月刚把手搭在他肩上,他却浑身一震,猛地伸出手来将花江月推开。
瓷碗碎裂,药汁跟着流了一地。
“江月姊姊,你没事吧?”九方月想推门进来,却发现房门从里锁住了。
“没事,你再去熬些药。”花江月应道。
长风烈抬起头来,眼窝凹陷,额前青灰色的皮肤下血管狰狞凸起。他口齿含糊喊道:“阿……阿月……给我……快拿给我……”
花江月起身后弯腰走到他跟前,从怀里掏出手绢将地上的碎瓷片一一拾起,可长风烈却大手一挥将她拂开,踉跄着向前走去。
花江月惊呼一声——他走过的地方竟是血迹斑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