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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标本(第1页)

雪崩后的第七天,昆仑的极夜终于肯泄出一丝微光。不是刺目的亮,是像浸了水的银箔,轻轻敷在工作站窗外的枯枝上——雾凇裹着细雪,阳光扫过的时候,碎光簌簌往下掉,落在沈听夏擦相机的手背上,凉得像刚融的雪水。

她指尖总在新镜头的金属边缘顿住。这是江眠月后来给的备用件,型号和之前那枚带传感器的原型镜一致,却少了点沉手的质感。那天雪崩时,旧镜头跟着三脚架一起埋进了雪堆,江眠月没提赔偿,只在她整理设备时,默默把这枚镜头放在她桌上,标签上写着“临时替换,参数已校准”,连多余的话都没有。可沈听夏总觉得,那枚消失的原型镜里,藏着江眠月没说出口的东西——比如某次她半按快门时,取景框角落闪过的、快得像错觉的绿光。

“跟我去取光谱仪。”

江眠月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来时,沈听夏正对着镜头反光看自己的眼睛——眼底还有点熬夜整理照片的红。她抬头,看见江眠月穿黑色冲锋衣,拉链拉到顶,只露一截冷白的下巴,手里攥着车钥匙,指节泛着浅青,像是刚在外面站了会儿,沾了雪的寒气。

“校准需要实物参考,”江眠月补充了句,语气还是惯常的公事公办,目光却扫过沈听夏手边的镜头,“你帮我拍组样本图,比仪器扫描的光感更准。”

沈听夏点头时,瞥见江眠月耳尖沾了点雪沫——换作平时,她早抬手拂掉了,此刻却像没察觉似的,转身先一步出了门。越野车的引擎在雪地里轰鸣起来时,沈听夏才后知后觉:江眠月好像在紧张。

车子驶出保护区核心区,窗外的风景从纯白雪原,渐渐过渡到稀疏的白桦林。树干光秃秃的,枝桠伸向墨蓝色的天,像幅极简的素描。江眠月的临时工作室就藏在这片林子深处,是栋水泥建筑,没有窗棂,没有门牌,只有厚重的金属门,推开时发出“吱呀”的声响,像唤醒了某个沉睡的空间。

最先扑进鼻腔的不是预想中的焊锡味,是淡淡的松木香。沈听夏愣了愣,才发现冷硬的水泥墙旁,摆着个胡桃木收纳盒——不是工业风的金属箱,边角磨得光滑,显然用了很多年,盒盖上还刻着个极小的月亮图案,刻痕里填了银粉,在光下闪着细弱的光。

“盒里有热水,自己倒。”江眠月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里面是件黑色高领羊绒衫,勾勒出她清瘦却有力的肩线。她径直走向工作台,上面摆着拆解到一半的无人机,线路板上还沾着焊锡,旁边散落着几张写满参数的便签,最上面那张画着雪绒花的简笔画,旁边标着“反光率:87%,接近月光光谱”。

沈听夏走过去,刚要打开收纳盒拿保温杯,目光却被里面的东西勾住了——不是常用的螺丝刀或电池,是个透明玻璃罐,罐口封着银箔,里面压着朵雪绒花。花瓣边缘泛着极淡的银白,像沾了没化的月光,连花茎上的细绒毛都清晰可见。罐底贴了张浅黄纸条,字迹瘦硬,是江眠月的:“2022。12。7,昆仑初雪,23:17采于冰川谷,月光直射角度37°。”

那日期像根细针,猝不及防扎进沈听夏心里。

三年前的这一天,也是昆仑的初雪夜。她背着相机在冰川谷蹲守雪豹,冻得手指几乎握不住快门,最后没等到雪豹,却拍到了一缕月光落在雪地上的画面——那是《囚徒与月光》里,她最珍视的一页,出版社说“太暗,没人会懂”,她却固执地留了下来。

她的指尖悬在罐口,不敢碰,怕碰碎了这跨越三年的巧合。收纳盒的另一侧,露着本深蓝色的书脊,烫银的字在光下晃眼:《囚徒与月光》。是她的摄影集,封面比她自己留存的那本更软,书脊处做了个极浅的折痕,刚好停在“月光雪原”那一页,显然被翻了无数次。

“这标本……”沈听夏的声音发哑,刚开口,身后就传来轻微的响动。

江眠月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手里拿着个没盖的玻璃罐——里面是新采的雪绒花,花瓣上还沾着晨露,在光下像撒了碎钻。她的指尖捏着罐口,指节有点泛白,像是紧张得用了力:“2025。1。19,9:05采于白桦林边缘,和你今早一起看见的那片雪。”

沈听夏的目光落在新罐底的纸条上,又抬眼看向江眠月。她的耳尖红得明显,却故意避开眼神,盯着工作台的线路板:“之前做弱光镜头调试,总找不到精准的光感参数。雪绒花银白边缘的反光率,和月光落在雪原的光谱接近,我就……”

“就把它们做成了标本?”沈听夏接过话,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江眠月点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新罐的边缘:“直到在旧书市场看到你的摄影集,才知道‘月光的质感’不是靠参数算出来的。”她顿了顿,声音低了点,“那本集子,我找了半年。老板说,是最后一批没被销毁的,我把它当‘光感校准手册’用,每次调镜头,都翻两页——尤其是‘月光雪原’那页,我试了很多次,只有你用的参数,能拍出那种‘光裹着雪’的软。”

沈听夏蹲下身,轻轻翻开摄影集。书页泛着浅黄,却没有任何折角,连油墨都没褪色——江眠月把它保存得极好。她没急着往后翻,只停在“月光雪原”那页:照片里的月光像缕银丝,落在雪地上,边缘泛着淡淡的蓝,是极夜特有的冷调。书页空白处,用铅笔轻轻标了组参数:f2。8,1100s,ISO400——连小数点都没差,是她当年在雪地里蹲了三个通宵,试了二十多次才定下的数值。

她继续往后翻,指尖抚过“墙缝小花”的照片——那是她在南方老巷拍的,一株白色小花从斑驳的墙缝里钻出来,背景是灰黑色的砖墙,显得格外倔强。照片旁夹着片压干的同品种花瓣,花瓣边缘用银粉补了点色,和照片里的光感分毫不差。再翻到“暗房红灯”那页,里面夹着一张小小的红色滤光片,边缘磨得发亮,显然用了很多次,滤光片背面写着:“第19次测试,匹配听夏暗房红光参数。”

“你连暗房的光都……”沈听夏的指尖有点发颤,抬头时,撞进江眠月的目光里。

她的眼神不再是平时的冰冷,像融了层霜,漏出里面的温柔:“你照片里的光,都有‘温度’。我想知道,能拍出这种光的人,眼里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她说着,伸手碰了碰沈听夏手里的摄影集,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手背,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却又很快覆上来,“原型镜的传感器,除了测心率,还能记录你看月光时的瞳孔变化——我想知道,你眼里的月光,和我算出来的,是不是一样的。”

沈听夏没说话,拿起新罐里的雪绒花。花瓣很软,沾着的晨露落在指尖,凉得像当年拍月光时的雪。她把花放回罐里,盖好盖子,从背包里拿出个旧镜头盖——上面刻着个小小的月亮,是她当年用美工刀刻的,边缘有些毛糙,还留着不小心划到的细痕。

“这个给你。”她把镜头盖递过去,指尖轻轻碰了碰江眠月的指尖,“下次装镜头时带上,就当……是‘月光校准’的参照物,比标本方便。”

江眠月接过镜头盖,指尖摩挲着上面的刻痕,没说话,却把它放进了收纳盒,和那两罐雪绒花摆在一起。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玻璃罐上,把花瓣的银白映得更亮,也把两人交叠的手,裹进了一片温暖的光晕里。

“对了,”江眠月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冰川谷的雪绒花快开了,下次来采标本,带你拍月光下的花——用你喜欢的参数。”

沈听夏抬头,看见江眠月的眼底落了点碎光,像昆仑深夜里的月光,清冽,却暖。她点头,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轻响起:“好。”

离开时,沈听夏回头看了眼工作室。胡桃木收纳盒在冷硬的设备间里,像个藏满温柔的秘密,玻璃罐里的雪绒花在阳光下轻轻晃,像在和三年前的月光打招呼。越野车驶进白桦林时,江眠月悄悄把导航目的地改到了冰川谷的方向——她想提前去看看,那里的雪绒花,是不是已经开了。

沈听夏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掠过的白桦树,指尖还留着雪绒花的凉意。她忽然明白,那枚消失的原型镜里,藏着的不是监控,是江眠月用她最熟悉的方式,小心翼翼靠近的心意——不是“我关注你”,是“我想懂你的光”;不是“我喜欢你”,是“我想和你一起,等下一次月光落在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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