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后的第二天,昆仑又落了雪。细密的雪粒被风卷着,打在工作站的玻璃窗上,发出“沙沙”的轻响,把窗外的世界裹成一片朦胧的白。
沈听夏坐在桌前整理雪豹影像,指尖冻得发僵——昨晚从酒店回来后,她没睡好,凌晨又跟着江眠月赶回了保护区,车厢里的沉默像层薄冰,谁都没提那个落在唇角的吻,却又谁都没忘。电脑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喉咙里带着熬夜和受凉的干涩。
“咳咳……”又一声咳嗽响起时,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沈听夏回头,看见江眠月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黑色的保温杯,身上还穿着那件熟悉的黑色冲锋衣,只是领口多了条浅灰色的围巾——是她昨天在庆功宴上戴的那条。
“怎么还在忙?”江眠月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走近了两步,目光落在她发红的耳尖上,“刚才在外面听你咳嗽了好几次。”
“还有些数据没整理完,明天要报给董事会。”沈听夏赶紧转过头,盯着屏幕,手指飞快地滑动鼠标,想掩饰刚才的慌乱——每次和江眠月对视,她总会想起那晚的吻,想起那句“不是意外”,心跳就会不受控制地加快。
江眠月没再说话,只是把保温杯放在她手边。杯壁是温的,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暖意:“先喝点东西,再忙。”
沈听夏愣了愣,拿起保温杯。打开盖子的瞬间,一股浓郁的姜香混着红糖的甜意涌了出来,暖得人鼻腔发涩。她看着杯里琥珀色的姜茶,里面还浮着几片切得不算规整的姜块,显然不是外面买的速溶款,是亲手煮的。
“你……”她抬头看向江眠月,想问“你怎么会煮姜茶”,却撞进她避开的眼神。
“刚才整理设备时,发现储备的速溶咖啡受潮了。”江眠月找了个蹩脚的借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冲锋衣的拉链,“刚好厨房有姜和红糖,煮了点,免得你感冒影响后续拍摄。”
沈听夏看着她耳尖的微红,没戳破这个明显的谎言——工作站的储备咖啡明明放在密封罐里,怎么会受潮?她低下头,抿了一口姜茶。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姜的辛辣和红糖的甜,瞬间驱散了喉咙的干涩,暖意从胃里蔓延开来,传遍全身。
“谢谢。”她轻声说,指尖握着温热的杯壁,心里也跟着暖了起来。
江眠月没回应,只是站在她身边,看着屏幕上的雪豹照片。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开口:“刚才看你整理照片时,手一直在抖,是不是太冷了?”
沈听夏刚想摇头,就看见江眠月伸手过来,似乎想碰她的手。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保温杯倾斜了一下,少量姜茶洒在了手背上。
“小心烫!”江眠月的声音瞬间变紧,伸手就想去擦她手背上的茶渍。
沈听夏没躲开,他的指尖就这样覆在了她的手背上。微凉的触感传来,带着他常年操作精密仪器留下的薄茧,却异常轻柔。她的心跳猛地一滞,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江眠月轻轻按住了。
“别动,擦干净。”江眠月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认真。他用指腹轻轻擦去她手背上的茶渍,动作缓慢而小心,像是在处理一件易碎的珍宝。
就在这时,沈听夏的袖口因为动作向上滑了一点,露出了手腕上那道浅褐色的旧疤。江眠月的指尖刚好擦到那里,动作瞬间顿住。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沈听夏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指尖的停顿,能看到他的目光落在那道旧疤上,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关切,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沉重。她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想把手腕藏起来,却被江眠月更紧地按住了。
“这道疤……”江眠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指尖在疤的边缘轻轻摩挲着,没有再往下移动,“是之前拍雪豹时不小心弄伤的?”
沈听夏的眼眶瞬间有些发热。她没想到,江眠月会记得这道疤,会在意这道疤的由来。她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发颤:“嗯,三年前第一次来昆仑拍雪豹,不小心摔进了冰缝,被石头划到的。”
江眠月没再说话,只是指尖在疤上停顿了几秒,然后轻轻移开,继续擦去她手背上剩余的茶渍。只是这一次,他的动作比刚才更轻了,像是怕碰疼她一样。
擦完后,江眠月没立刻松开她的手,而是握着她的手腕,轻轻摩挲着她手腕内侧的皮肤。那里没有疤痕,只有细腻的肌肤,却被他的指尖摩挲得发烫。
“以后注意点,别再弄伤自己了。”江眠月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这里的环境比你想象中危险,有什么事随时跟我说。”
沈听夏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酸又暖。她点了点头,没说话,只是握紧了手里的保温杯。温热的杯壁和他微凉的指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却同样让她感到安心。
江眠月松开她的手,转身走向门口:“你先喝姜茶,我去看看无人机的储备电池。”说完,他便推开门走了出去,把漫天的风雪和一室的暖意,都留给了沈听夏。
沈听夏看着门口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保温杯,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她抿了一口姜茶,暖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里,蔓延到四肢百骸,也蔓延到了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窗外的雪还在下,工作站里却一片温暖。那杯姜茶的甜意,和江眠月指尖停顿的温柔,像两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一圈圈涟漪,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