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她起身走到桌前,铺开绵软的宣纸落笔。
左边写着九年前,右边写着九年后,中间用一条长长的黑线分离开。
她在左边写下捉妖炼化,降罪圣旨与妖鬼霍乱。
停顿了半息,又将萧如琢的名字写了上去,不过却是写在了那道黑线中央。
思忖片刻,又在右边写就靳方夷三字。
仿若旧事重演般,九年后的今日仍旧在暗中大肆敛妖,美其名曰除尽天下妖鬼,还大徽海晏河清。
可只有寥寥几人知晓,原本缉捕天下恶妖的镇妖司如今却空荡如也。
温堇禾咬着笔杆,她想不通就在炼妖鼎铸成后的那一年,究竟发生何事使得妖鬼霍乱,民不聊生。
她盯着萧如琢三字看了许久,终于在纸上落笔,画了个大大的圈,笔尖在他名字上停顿许久,烟墨洇湿了大片,糊成一团黑。
仅犹疑了一瞬,温堇禾便将宣纸皱成一团,随手扔在地上,而后起身出门,直奔萧如琢寝房。
房门紧闭,她蹑手蹑脚走至门前,稍稍将门打开一条缝,凑过去看了几眼,待确定萧如琢已经歇息后,才偷偷溜了进去。
睡着后的萧如琢安然地躺在榻上,仍旧疏冷如月。
温堇禾盯着他的睡颜看了许久,见他呼吸平稳,随即俯身割断了他一缕霜发。
手握断发施咒,即可在梦中见到藏在心底的执念。此厌胜之术,是自己在禁书中偷偷练成的。
不知为何,自己的通灵之能在他身上如同虚设。
她并不是没有尝试过,相反在初遇时她便偷偷尝试着触碰他的血,想要窥探一二,而看到的却只是白茫茫一片。
回到寝房后,温堇禾立刻躺在榻上,手中攥着那缕霜发,抬手在额间画了条线,随后喃喃而道。
“幽冥借路,青丝为媒,魂梦相引——入!”
骤然间,发丝蜷曲如蛇,无端泛起幽蓝火光,直逼温堇禾的眉心而去。
再睁眼时,只觉浑身如炙烤,眼底也被烧得干裂,温堇禾借着梦中萧如琢的眼,望向四周。
只见自己身陷在一口巨大的鼎中,镇妖符的符咒覆在四周的鼎身之上,脚底是镣铐的穿刺,烧红的铁链紧紧将自己拴在鼎底。
围在身旁大大小小的妖不断尖啸挣扎,鼎身符文随火焰流转,道道穿过它们的皮肉。
火光愈烧愈旺,燎在那些小妖的身上,四肢顿时如枯枝般蜷缩扭曲。
真火烧得眼前一片猩红,直至在模糊中看到一个瘦小的人影跌落进来。
火光乍泄,洪水般的火焰向外蔓延,跌落进来的身影瞬间烧成枯槁,大小妖物狰狞着扑向那人。
第一只尸鬼横空而生。
眼前模糊一片,温堇禾在朦胧中看到原本活生生的人化为一片焦黑,趴伏在妖物身上,冲破金鼎,冲破重重围困的皇城,直至肆虐长安。
巨大的冲击斩断束缚的铁链,温堇禾眼前一黑,感到自己被甩飞出去,意识逐渐消失,她强撑着一口气跌跌撞撞向前走去,最后匍匐着瘫在一户高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