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朝裴因招招手,唤他来看。
裴因被莫名的锣鼓声打断,不情不愿地起身,轻啧一声朝窗外看去,只扫了一眼便说。
“半月后祭天大典,各庙宇的高僧方士皆要入京朝拜。”
温堇禾望着个个面色庄严的僧众,锦帛绣纹的佛幡随风猎猎而响,梵文在日光中流转。
她莫名觉得熟悉。
“裴因,你觉不觉得”温堇禾抬手攥住裴因的袖口,心头忽而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安,“眼前这一幕在哪看过?”
裴因这才认真看向窗外,久远的记忆瞬间袭来,钝击他的额角。
此情此景,竟与话本中九年前高僧入京祈福时一模一样。
秋傩之际虽误入萧如琢所撰的话本,可那皆是在九年前真真切切所发生之事。
他记得,就在祈福法会不久后,萧如琢被捉,炼妖鼎崩裂,自此祸乱连天。
如今这般,莫不是要重蹈覆辙?
裴因向前一步,握住窗沿,却看到温堇禾指向为首的高僧,不可置信地说道。
“那不是虚云吗?”
人间几阙(2)
凉夜如水,三更梆子未歇,钦天监值房仍旧燃着灯。
值守小吏蜷缩在案前,冷汗早已浸湿单薄的衣衫。他紧攥朱砂笔,抬手揩去额间的冷汗,战战兢兢在帛书上落下最后一笔。
荧惑入太微,国易政,主易位,乃大凶之兆。
他紧阖双眼,双手将星象图呈上,始终未敢抬头去瞧远坐高位上的监正大人。
伪造星宿图,此举欺君,乃是大逆无道。可他微如蝼蚁,亲眷皆落入眼前这畜生手中,他别无选择。
立于一旁的带刀卫士接过帛书,呈给赵明举,图上荧惑守心的星象不差毫厘。
他搁下茶盏约莫扫过几眼,点点头起身朝值房外走去。尚未走远,只听得身后值守小吏撕心裂肺的求饶声。
“求监正大人放小人一马,小人家中尚有八十老母需要照料——”
赵明举停住脚步侧头看去,未等那小吏接着哭喊,便抬起右手稍稍动了动指头。
带刀卫士见状朝他颔首,下一瞬长刀出鞘,求饶声戛然而止,锦绣屏风上溅出一道刺眼的猩红。
耳边不再聒噪,赵明举捏起星宿图的一角,嗤笑一声快步走向紫微殿。
殿内阒无人声,只有摆在正中的香炉上依稀有火星闪烁。他三两步上前,按住炉鼎朝西北角转了三圈,藏在暗处的窄门轰然大开。
赵明举朝四周张望了眼,确认四下无人,便飞速隐入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