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摁了下挂在耳朵上的蓝牙耳机,继续对电话那端的姜幸说:“你要过来也可以,那家餐厅口碑不错。”
姜幸刚睡醒不久,嘴里含着泡沫,含糊着回她,“那就辛苦你午餐吃两顿了。”
“你要是不介意吃残羹冷饭,我也可以只吃一顿的。”
前方正好红灯,褚吟指腹滑过手机屏幕,仔细查看过去的路线。
“吃你剩的可以,其他人——不行。”姜幸漱完口,语气严肃又正经。
车子重新启动,褚吟没说两句,草草挂了电话。
二十公里车程,恰逢饭点,车流凝成一道钢铁长龙,车头咬着车尾,动得格外缓慢。
褚吟向前方张望,随即又颓然地靠向椅背,松开紧握方向盘的手,任由引擎的喘息微弱下去。
许久,道路恢复畅通,她如离弦之箭般到达餐厅时,指针不偏不倚刚好指向约定的时间,对方同样准时赴约。
曾岐个子很高,一件质感衬衫,搭配合身休闲裤,脚蹬一双简约运动鞋,整体色调偏温和内敛,细节处透着职业养成的干净与一丝不苟,但姿态是全然放松的。
她慢吞吞坐下来,颔首感谢身后帮忙推动椅子的男人。
曾岐勾勾唇角,询问她的喜好,还有忌口。
褚吟声音温和,“我都可以。”
对方点菜的空隙,她开始环顾四周。
环境跟网络上看到的区别不大。
门外深巷曲折,如迷宫般缠绕,门内却别有洞天,暖黄的光晕自低垂的纸灯笼晕染在皆有些年岁的木桌木椅上,墙上点缀着几幅水墨小品,墨迹古旧,勾勒出烟雨模糊的影子。
灯光之下,那些青花碗碟、白瓷小勺仿佛也有了生命,静默折射着光芒。
目光流转,暗蓝布帘外忽然有人影闪过,听动静似是落座在他们身后的雅间。
褚吟收回视线,接过曾岐递来的茶杯,再次道了声谢。
曾岐溢出一声笑,“怎么这么客气?又不是第一次见面。”
“不太适应这种场合。”褚吟以前跟着爷爷去曾家玩,见过曾岐几次,但今时不同往日,那时的她定想不到某一天会因为相亲跟对方相对而坐。
曾岐笑意不变,“很抱歉因为工作原因让你跑这么远专程过来跟我吃这顿饭,若招待不周,可以尽管告诉我。”
“不会,是我比较闲。”褚吟盈盈一笑。
蓦地,曾岐搁在桌上的手机有电话进来。
男人满含歉意地看她一眼,出去接听,再回来,情绪复杂难辨,不再与她寒暄,径直进入正题,“不好意思,是主任打电话叫我回去,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褚吟,我记得我应该是比你大了五岁,这个年纪确确实实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我只谈过一任,还是三年前的事情,我跟她因为目标不同,不得不分道扬镳,算是和平分手。我目前虽然工作稳定,但你应该也了解我们这个行业,聚少离多是常态,收入也很一般,所以——”
褚吟及时叫停,说:“这些都不算是无法克服的阻碍。曾。。。曾岐哥,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先交往试试,合适的话,我们再完婚,你觉得如何?”
话音刚落,隔间忽然响起一记清脆、干脆的玻璃碎裂声,猝不及防地直抵她的神经末梢。
竹帘背后,四只耳朵竖起来,生怕错过什么。
直到一个“好”字出来之际,郑允之像是被扼住了咽喉,半天说不出话来。
一地的瓷片和水渍无人理会。
嵇承越呆望着那片狼藉,思绪宛如断线的风筝,茫然飘荡着。
他并不是有意窥听,来之前,根本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褚吟。
原来毫无预兆地突然说结束,是因为这个。
好一阵,郑允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背脊微微往前倾靠,纵使再激动,还是知道压低自己的声调,“不是吧?这么草率?”
嵇承越双唇紧闭,眼皮半垂着,一脸平静地按下呼叫铃,招来服务生打扫已经缓慢蔓延至自己脚边的淡色茶水。
郑允之只当他是没兴趣,自顾自地感慨,“不过我这还是头一次见褚大小姐如此乖巧,原来她会好好说话啊。”
嵇承越端起茶杯,指尖轻轻搭在杯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