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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薪日（第1页）

今天的气氛不同于往常。

空气中飘着刚烤好的面包香气，却无人像平日那样说笑争抢，所有人的心思都飘向了同一个地方。

「所有人，整理仪容。五分钟后，仆役大厅集合。」施耐德管家出现在门口，声音不高，却让所有交谈声瞬间停止。

女仆们下意识地抚平围裙，男仆们站直了身体。

发薪日到了。

这是安妮来到布鲁克家三个月来的第一次发薪。她跟着其他仆从，安静地走向仆役大厅。大家自觉地按照某种无形的等级顺序站好：资历最深的老仆和职位稍高的靠近前面，像安妮这样的新人和杂役则排在后面。

施耐德管家已经在大家惯常吃饭的长桌后坐定，账本摊开在他面前。一盏煤油灯在他侧后方投下明亮的光圈，将他的身影和桌上的物件烘托得异常庄严。桌上放着一打小巧的、印有布鲁克家族徽记的信封，旁边还有一个锁着的小钱箱。

所有一切，庄重得仿佛在进行某种弥撒。

安妮并不比他人兴奋。她心中有种奇异的疏离感，仿佛在旁观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仪式。

「按照顺序，上前领取。」施耐德管家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名单，「汤姆。」

汤姆身材胖大，站在施耐德先生面前。他粗壮的手指有些不自在地搓了搓围裙边缘。后面的人看不到他们具体的交谈。施耐德先生也没有报出他所领取的薪酬。

只是从汤姆签完字，嘴角难以抑制地微微上扬看来，信封里面的金额显然让他满意。

「海伦。」施耐德先生报出下一个名字。

负责洗衣的老女仆上前一步，微微屈膝。管家从钱箱里数出几张崭新的绿色纸币和几枚闪亮的银币，放入一个信封，递给她。「这是你本月的薪金，在这里按手印。」他指着账本上对应她名字的一栏。

海伦接过信封，看也没看就熟练地蘸了印泥，在账本上按下自己的指印，低声说「谢谢先生」，便退到一旁。

接下来是几个主要的男仆和女仆……每个人都安静地上前，签字或按手印，接过信封，然后默默退开。只有纸币的沙沙声和硬币的轻碰声偶尔打破这份严肃。

轮到玛莎时，施耐德管家的笔尖在账本上停顿了一下。

「玛莎，」他的声音没有起伏，「本月薪金扣除三美元，赔偿上周损坏的塞夫尔瓷花盆。这是夫人的决定。有异议吗？」

玛莎的脸瞬间白了，眼里闪过一丝委屈，但最终只是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没有异议，先生。」她接过那个明显薄了不少的信封，低着头快步走回人群。

队伍后面站着一个小个子男孩，是舞会期间临时来帮忙、后来被留下做些跑腿杂活的吉米。他不安地踮着脚尖往前看，轮到他时，他怯生生地开口：「施耐德先生。我……我能不能……预支一点下周的工钱？就一点！我想给我妈买件厚点的冬衣，天气越来越冷了……」

施耐德管家皱起了眉头：「预支？吉米，规矩是发薪日结算，你是帮工，我只能给你结当周的。」

吉米的小脸垮了下来，眼睛瞬间就红了，不敢再说什么。

这时，已领完薪金站在一旁的汤姆厨师粗声粗气地插话了：「先生，这孩子挺老实的，干活也卖力。他妈一个人带他，不容易。要不就破例一回？」他说着，从自己刚拿到还揣在兜里的薪金袋里，摸出几枚闪亮的25美分硬币，塞给吉米，「喏，先拿着，小子。预支的事，听先生的。」

吉米愣住了，看着硬币上的自由女神像，眼圈更红了。

施耐德管家沉默地看了汤姆一眼，又看了看快要哭出来的吉米，最终从钱箱里数出很少的一点零钱，主要是些5分和1角的硬币，推过去：「下不为例。在这里签字。」

吉米几乎要跳起来，连声道谢，歪歪扭扭地签下名字，抓起钱宝贝似的塞进怀里，还不忘用细小的声音对汤姆说了句：「谢谢您，汤姆先生。」

汤姆不甚在意地挥挥手，转身走开了，略显急促的脚步透露出他并不习惯这种感谢的场面。

「安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