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网

奇书网>19世纪50年代的纽约 > 穿越底舱(第2页)

穿越底舱(第2页)

在安妮残存的记忆碎片里,她确认了这一点:父母早已在故土的饥荒和疾病中双双离世,她变卖了所有微不足道的家产,换来这张前往“希望之地”的单程船票,渴望投奔一位远方舅舅。然而,舅舅的地址是否准确?对方是否还活着?是否愿意收留她?全都是未知数。

而在这之前,她必须先在这艘漂浮的“活地狱”里活下去。

底舱是伤寒、霍乱等传染病的温床,高死亡率是常态。一旦染病,往往就意味着被抛弃。劫掠、骚扰,对于她这样落单的年轻女孩来说,更是无处不在的威胁。即使侥幸熬过航程,等待她的也绝非坦途:曼哈顿下城混乱肮脏的贫民窟、血汗工厂里非人的劳作、无处不在的歧视和欺骗……

危险。极度的危险。几乎令人绝望。

不能死在这里。绝对不能。聂安的意志在呐喊。无论多么荒谬,既然活下来了,就必须活下去。

首先,需要水。高烧和脱水正在迅速消耗这具身体最后一点生命力。

她再次艰难地转动视线,越过身边昏睡或麻木的人们,看向舱内偶尔晃动的、稍微强壮些的身影——那些负责维持最低限度秩序和分发少量食物的船务杂役。他们是眼下唯一可能提供帮助的人。

机会很快来了。一个穿着肮脏粗布上衣、面色不善的杂役,正骂骂咧咧地拨开过道上横七竖八的腿脚,似乎在进行某种例行的、敷衍的巡视。

安妮(聂安)积蓄起全身的力气,在他经过身边时,用尽可能清晰、虽然依旧沙哑的英语开口,刻意避免了任何爱尔兰口音,用的是她作为聂安时最纯正、略带学术严谨性的伦敦标准音:

“先生(Sir)。”

杂役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在这猪圈一样的底舱里,会有人用这样一种清晰、甚至带着点不容置疑的语调叫他。他停下脚步,皱着眉头,不耐烦地看向声音来源——一个躺在破毯子里、脸色烧得通红、瘦弱不堪的小姑娘。

“吵什么吵?”他粗声粗气地说。

聂安直视着他,尽管眼前因为虚弱而阵阵发黑:“先生,我因发烧急需清水。根据海事惯例和最基本的人道原则,乘客有权获得维持生命的饮水。我的状况需要水!”

这一串流利、用词正式甚至带着点法律意味的话,让杂役彻底懵了。他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她。这女孩的穿着打扮明明就是个最穷酸的爱尔兰灾民,可这口英语,却比某些头等舱的绅士还要标准……还有那眼神,虽然虚弱,却有一种奇异的冷静和洞察力,完全不像她这个年纪和阶层该有的。

见鬼了?他心里嘀咕着。是被烧糊涂了说胡话,还是……?

聂安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中的疑惑和一丝动摇。她知道,自己与众不同的表现引起了对方的注意,这可能是一把双刃剑,但此刻别无选择。她必须展现出“价值”,哪怕是令人困惑的价值。

她继续用那种平稳的语调,加上一丝恰到好处的、不容忽视的迫切:“先生,一点清水就能让我活下去。一个活着的、能沟通、能遵守秩序并对您的帮助心存感激的乘客,难道不比一具需要你们额外费力处理的尸体更符合船方的利益吗?”

杂役啐了一口,眼神复杂。他见过太多在底舱默默死掉的人,通常他眼皮都不会抬一下。但这个女孩……太奇怪了。她的话似乎有点道理,而且那种语气,莫名地让他有点……不敢轻易怠慢?好像她不是什么卑微的移民,而是个有身份的人暂时落难了一样。

“啧,麻烦精……”他嘴里不耐烦地嘟囔着,似乎在为自己接下来的行为找借口。他左右看了看,其他乘客大多昏沉沉的,没人注意这个角落。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从腰间解下一个脏兮兮的皮质水袋,拔开塞子,没好气地递过去。

“省着点喝!就这么多,没了!”他粗声嘱咐道,仿佛施舍了天大的恩惠。

“非常感谢您的慷慨,先生。我会记住的。”聂安努力控制着颤抖的手,接过水袋。她没有立刻牛饮,而是先小口地湿润了一下嘴唇和口腔,然后才极其克制地喝了几小口。带着皮腥味和一丝咸涩的液体滑过喉咙,那一刻,仿佛久旱的田地迎来了微雨,虽然微不足道,却足以让她几乎崩溃的身体重新感知到一丝生机。

她把水袋递回去,再次用那双过于冷静的眼睛看着杂役:“谢谢您。”

杂役一把夺回水袋,表情更加古怪了。他嘟囔了一句谁也听不清的话,像是“怪胎”,然后迅速转身走开,仿佛不想再和这个诡异的女孩有任何牵扯。

聂安缓缓躺回冰冷坚硬的木板上,小心地保存着口中那一点珍贵的湿润感。几口清水无法立刻退却高烧,也无法填饱饥饿的肠胃,更无法改变她身处险境的现实。

但这是一个开始。她用现代人的思维方式,结合安妮这具身体残存的记忆和语言本能,在这绝望的深渊里,撬开了一丝微小的缝隙。

她闭上眼睛,不再去闻那令人作呕的气味,不再去听那无尽的呻吟,而是开始全力调动脑海中的所有历史资料,像规划一篇复杂的论文一样,疯狂地规划着下一步。

微弱的光线在远处摇曳。航程还很长,危险环伺四周。

但在这具名为安妮的躯体内,一个名为聂安的灵魂已经苏醒。

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