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残蝶啮仇
等人都走完了,已至午后三刻。窗外的蝉使劲鸣叫,将炎炎夏意染火了满屋。
东方凛揉了揉额角,静心梳理了一下要做的事情,蘸墨批阅积压的教务文书。
前任香主无能又贪腐,活该被青城派长老杀了。但他留下的这一堆烂摊子,还需要自己去解决。
经过一年的大清理和重新分配职权,分舵总算能正常运营了。
可他手下能独当一面做事的人手还是太少了。
要重金招揽人才,要扩充新的来钱渠道,要打通各方关系……桩桩事情,都沉甸甸压在了他心头。
偏偏,这时总教还不消停,要派人来查账,真叫人恨得牙痒!
想到这,他丢下毛笔,起身行至竹墙旁,把红泥小炉上煨着药罐提下来。
当归与川芎的味道浓郁,他把药水倒进一只海碗里,趁着热气未散,皱着眉头端起碗来,梗着脖子吞咽下去。
他用苦涩味道冲刷心头的燥火,就像当年那场浇不灭仇恨的秋雨。
喉间的灼烧感瞬间撕裂时光——冷雨冲不淡的血腥味迎面扑来,五年前深秋的记忆吞噬了现实。
贪官污吏逼得族人们没了活路,只能冒死反抗。
细雨冲不淡血腥味,官兵的“铁桶阵”如巨蟒绞杀寨子。
火铳齐鸣时,枫香树枝头悬着的蝶祖傩面具,被火铳轰成木屑。
那年他刚满十三岁,武功还不强,被熊叔拼死护着突围。
一道直冲他脸的刀光,被熊叔用右臂硬生生挡下,喷洒出的热血糊了他一脸。
身边熟悉的人一个又一个接连倒下,他却无能为力,只能踉跄着冲出包围圈,嘴里满溢着苦涩的血腥味……
三日后,官兵终于撤走了。
他们发现边墙的石缝里塞满了族人尸体,他们说这叫“镇龙脉”。
就像这碗汤药,把苦味永远烙在了他的骨头上。
从那时起,他就明白了:仅靠个人武力挽救不了家乡。
钱粮,武器,人才,他们统统缺乏。
唯有到先进的中原地区去学习争抢,才能为族人们开辟新的生机。
所以,他虽不耐烦这些繁杂的教务,却尽力想要做到最好,只望自己送往苗疆更多的钱粮,能够稍稍抚慰生者的遗痛。
后日,便是中元节了。每逢此夜,他和熊叔都会准备家乡的土酿,对着西南方洒酒祭奠。
想到这,他心中有些沉重,又感到肩膀上的伤隐隐发痛,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袖中的墨宝。
记起先前看到那一句“也无风雨也无晴”时,他心灵受到的巨大冲击,不由摇头感叹:“我的风雨,永远都过不去了。”
药碗底部的残渣渐渐沉淀,褐色的颗粒在碗底聚成扭曲的蝶祖图腾——像极了边墙石缝里塞满的族人尸体。
他指尖倏然扣紧剑柄,“仇恨只能用鲜血来清洗。焰蓉这回去摸杨氏的底,摸出什么都好,只要不是一个‘官’字!”
说到“官”字时,他眼中杀机毕露。
此时,杨洁还不知道自己的危机即将降临。
对于这突然出现在脑海中的诡秘声音,她万分警惕,凝神细看,眼前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等了一会儿,还没有动静,她试探着问:“你是谁?”
“你看到过我,也曾梦到过我。”声音非男非女,缥缈难测。
她终于确定这一切绝非出自幻想,小心翼翼问道:“你到底是谁?我能看看你吗?”
话音刚落,她眼前就出现了亮光。先是出现一个拇指大,刺眼的金色亮点;然后,这一点迅速拉长、扁平化;
紧接着,一双类似蝶翅的金色光影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