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去描述湘西的清晨?
是初升的太阳隐藏在云层里渐变的光影,是梯田阡陌交错间由浅及深的绿,是苗寨青黑色的瓦旁升起的一道道炊烟。
湘西的清晨是安静的,如果没有意外情况的话。
“啊——,救命!!!”撕心裂肺的叫声。
拂宁面无表情地睁开了眼睛。
她醒了,醒在这个不那么安静的湘西的清晨。
噪音穿透墙壁,还能稳稳地吵醒一个耳朵不好的人,姜程怎么能这么大嗓门?
是的,拂宁百分百确定,这声音来自她的哥哥姜程。
18岁以前,蹲在家里的拂宁给哥哥开门靠听脚步声;18岁听障以后,拂宁靠他的大嗓门。
这就体现出搞摇滚的优势来——嗓门够大。
“醒了?”有人对她说话,清晰的台词,轻飘飘的语调,是关雎姐。
只是为什么有些含糊?
拂宁坐起来,看过去,陈关雎正坐在宿舍中间四张课桌拼起来的桌子上吃鸡蛋。
拂宁揉了揉眼睛,关雎姐确实在吃鸡蛋,没有化妆,一贯慢悠悠的随意姿态。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玉米精导演居然舍得白给他们鸡蛋?
拂宁的目光疑惑地从陈关雎脸上移向桌面。
带着些刻痕的木头课桌上摊着一张手绢,上面立着一个鸡蛋和半个破破烂烂的鸡蛋壳。
看着像昨天那个小包袱的残骸。
拂宁有一瞬间的沉默,她抬头好奇看向陈关雎:“关雎姐,是冷的吗?”
“冷的呀。”陈关雎吞下最后一口鸡蛋,“但好吃,散养土鸡蛋,淮海不好买到的。”
陈关雎随意地将剩下那个鸡蛋放在更靠近拂宁这边的桌子上,鸡蛋在桌子上歪头歪脑几下,“吃吧,冷了也好吃,难得。”
拂宁盯着鸡蛋从摇晃到静止,最终还是拿起来。
“谢谢关雎姐。”拂宁踩着鞋子下床,一边把鸡蛋塞口袋里一边往门口走。
“不谢不谢,反正应该是陈雅尔的,用不着谢我。”陈关雎盯着拂宁的背影似乎很随意地开口。
拂宁伸出去要拉门把手的右手僵在了原地,她回头,挂起一个乖巧的微笑:“原来是雅尔哥给的吗?”
陈关雎左手撑着桌面看着她,手指随意地点在额头上,拂宁汗毛倒竖,微笑是一点弧度都不带变。
“应该是吧。”陈关雎慢悠悠笑起来,语气转为嫌弃:“这里除了他谁会离谱到放个鸡蛋都要垫手帕。”
手帕。
像是触发了什么关键词,拂宁笑得更礼貌了:“爱干净挺好的,挺好的。”
拂宁越说越生出一种不知何处而来的心虚。
陈关雎就这么盯着她几秒,盯得拂宁都快炸毛了,才慢悠悠开口:“是挺好,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送过来的。”
她的语气转为嫌弃:“冷都冷掉了。”
拂宁松了口气,转而应和她:“可能是雅尔哥早上出门前放的吧,他起太早了。”
拙劣的谎言。
说出口拂宁就后悔了,关雎姐只要问一问年昭就会知道这鸡蛋昨天就在了!
拂宁本不应该隐瞒,但一想到关雎姐会知道昨天陈雅尔专门来送鸡蛋事情,羞耻心就使得她改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