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辉韩宜兄妹便说:“你们凭什么有这样的灯!你们才不配呢,这是我皇后舅母赏给我们的,我们母亲可是颍川公主,是先帝的亲女儿,我们是凤子龙孙,你们算什么!你们什么也不是!”
韩柏深吸了一口气,立马回敬道:“你还好意思说呢,先帝,先帝在世的时候压根就不喜欢你母亲,也没拿她当一回事,你算个什么凤子龙孙!连皇太后都没拿你们当亲外孙!除夕宫宴上皇太后可说什么了,她说她膝下都没有孙辈……”
韩瑞也给哥哥韩柏帮腔:“你们兄妹都是贼!这本来就有皇后娘娘赏给我们兄弟的两盏灯,就是被你们这些贼给偷去了,你们算什么凤子龙孙,你们都是贼人贼种!把我们的灯还来!”
韩宜叫喊起来:“你爹还是窝囊废呢!我爹爹是大将军大驸马,你爹爹、你们一家都是我爹娘养着的!”
几个孩子没大没小的吵起来,一旁伺候的奴仆们都被他们惊出了一身冷汗,赶紧围了上去,一边拦着一边想法子把他们给隔开来。
正在这个关口,身形更加健壮的韩柏已经抢到了韩辉手里抱着的琉璃灯,拼命要往自己怀里抢过去。
恼怒之下,韩辉忽地重重从怀里举起那盏琉璃灯,一下朝着韩柏兄弟二人砸了过去。
奴仆们虽然已经竭力阻拦,但那琉璃灯瞬间碎裂,先是磕到了一旁的石桌一角上,继而飞出的碎片还是朝着韩柏兄弟二人的脸上扑去。
大半的琉璃碎片扎进了韩柏的脸上,甚至直接刺中了他的双眼,还有几片碎片也划伤了韩瑞的侧脸。
一时间,韩柏兄弟二人都哭喊成一团,声音格外凄厉。
韩辉兄妹二人毫发无伤,但显然也有些愣住,呆呆地站在了一边。
小花园里闹出来的这场惨剧很快被公主府里的几个大人知晓了,冯氏见到自己两个儿子的惨状,几乎当场晕厥过去。
很快,公主府中的医者就来给韩柏兄弟二人清理伤口。
冯氏的次子韩瑞倒是还好,只是些皮外伤,没有伤及要紧处,以后顶多是面上破了相。
但长子韩柏却伤的极重,一张稚嫩的小脸上坑坑洼洼全是琉璃碎片扎进去留下来的创口,除去惨不忍睹的外伤之外,医者们格外沉重地告诉颍川公主等人说,
——这孩子的眼睛废了。
以后是再也瞧不见了。
……
余下的话不必多说,这个新年,颍川公主府内过得有多么鸡犬不宁,也是闭着眼都能想象得出来的。
一连好几天,冯氏都快把自己一生的眼泪哭干了,而受了重伤的韩柏也在短短几日内几乎瘦成了人干。
韩柏是大余氏的亲孙子,老太太大余氏直接坐在了颍川公主院子的门口整日叫骂哭嚷,张口闭口就是颍川公主容不得她这个婆婆,她不活了,她想死了,也是闹成了长安城的一大奇景。
颍川公主心里再厌烦再容不得这二房的人,然她也从没想过自己的儿子可以闯出这等祸事来。
兄弟玩闹归玩闹,竟然直接把对方的眼睛给弄瞎了,传出去,她儿子这辈子的名声也彻底完了。
再者她好歹也是个人,也不是真的毫无良知底线,心中多少有些内疚不安,几日来也是害怕得坐卧难宁,饭都吃不下多少。
又兼婆婆大余氏这样撒泼打滚地闹着,本就有孕在身的颍川公主受了这等刺激后,竟然就这么见红小产了,活生生坠下了一个已经成了型的男孩。
这么一来,颍川公主的生母李太妃也不乐意了。
谁都心疼自己的亲孙儿,大余氏心疼韩柏,人家李太妃也心疼自己那本该平安出生的外孙。
于是她也坐不住了,跳出来和大余氏两人骂道:“你为老不尊,害死我的孙儿,你高兴了么!那韩柏是你的亲孙子,难道我女儿肚子里的不是你的亲孙?你怎么就不心疼心疼我的女儿?你都没拿我女儿腹中的可怜孩儿当自家孙子,凭什么要我女儿把你当亲婆婆孝敬!”
整个公主府里叫骂哭喊成了一团,颍川公主、李太妃、大余氏、冯氏等人,都争着抢着要往岭南那头寄信,说自己有多么委屈。
李太妃寄信痛斥女婿韩孝直,说都是他家那头的好婆婆好妯娌,生生逼得颍川公主小产,害死了先帝的亲外孙,他们韩家定要给她一个交代!
大余氏和冯氏更是有无数的冤屈和韩孝民诉苦,说他们好不容易养大的孩儿,就这么被人害瞎了双眼,这辈子的前程都没有了,这孩子没了眼睛,能不能平安活到大还难说!
而收到数千里外长安寄来的家信的韩孝直、韩孝民兄弟二人,也是都只顾着心疼自己的儿子。
韩孝直痛心自己本该平安降生的孩子胎死腹中,心疼颍川公主受惊小产,伤了身子。至于对自己的侄儿韩柏,他虽有些惋惜,但也只是惋惜而已,连谴责自己的儿子韩辉一句都舍不得。
韩孝民当然不会把颍川公主一个没出世的孩子放在眼里,在他看来,一个本来就没出世的孩子,根本就不算人。怎么能比得过他辛辛苦苦好不容易养大了几年的长子、他寄予厚望的长子,一下子被人害得瞎了双眼来得要紧呢?
于是兄弟二人大吵一架后,更是隐隐有了决裂之势。
近来岭南一带的战事本就吃紧,因龙编县有些天险,是整个岭南为数不多的一块易守难攻的宝地。
加上今年罕见的冬汛湍急,迅疾的江水包围着龙编县,成了张道恭的一道天然防御屏障,韩孝直想要强渡江攻张道恭的计划也被迫一再推迟。
张道恭因娶了交州薛坚明之女薛氏为贵妃,薛坚明竭力扶持张道恭,也让这奄奄一息的南楚流亡朝廷有了些死灰复燃的迹象了。
对于韩孝直来说,此番真是天灾人祸不断,让他焦头烂额,无一日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