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不再准备逃离,它们的爪子不再试探囚笼的边界。
它们从前很活泼,后来变得很安静,它们几乎整日一动不动,只会静静地等待着被人喂食。
它们尖锐的爪子也慢慢失去了锋利。
乌龟如此,鸟儿也如此。
她也如此。
穆王妃不知如何接媜珠的话,只能有些尴尬地在一旁笑了笑。
媜珠有点抱不动荷儿了,她把荷儿交到宫娥的手中,有些出神地看着那些鸟笼:
“总在这笼子里待着,谁不想逃呢?我总想,若是有一日我也能像这些鸟儿一样,趁着哪日鸟笼的门没有关好,扑腾着翅膀飞出去就好了,可以在外头自由自在地逛一逛,足以见天地之宽,九州之大。”
说罢,她意味深长地瞥了穆王妃一眼。
穆王妃心头一跳,脑海中细细一思量,立马陪着笑附和说:
“这倒好办,能讨娘娘高兴的事儿,妾也能替娘娘办成。只请娘娘哪日稍稍别过头去别看着妾,妾就来偷偷替娘娘把这笼门开了,放这些鸟儿出去,等娘娘回过头来看见它们都飞了,可不就高兴?”
她读懂媜珠的暗示。
媜珠说她想逃离,想要离开这个恐怖的深宫,她只能求助于穆王一家。
而面对媜珠的哀求,穆王妃答应了下来。
媜珠莞尔。
她这天下午还格外召见了颍川公主的妯娌冯夫人。
冯夫人还带来了她那因伤失明的儿子韩柏。
韩柏的双目被包扎过,上了几天的药之后,大约也是能见人了。
媜珠牵挂这孩子的伤势,特意召冯夫人母子入宫,她自己亲眼看了看这孩子如今的模样,又让宫中最负盛名的那些医官们也来瞧了瞧他的伤,赏赐了他许多补品、药物。
也许是因为儿子突遭变故的原因,身为人母的冯夫人再也没有了往昔那般滔滔不绝、爽朗大方的模样了。
她今日显得格外拘谨,在殿内坐着,基本上也是低着头一声不吭,只有媜珠问她几句话,她才说些什么,说话的声音也都在发抖。
媜珠以为冯夫人是怕她问责颍川公主小产之事,怕她因为颍川公主的小产而迁怒她。
可实际上她并没有这般的打算。
大人之间的是是非非,她已经无力再判断谁对谁错了。
她委婉地暗示冯氏说:“大人之间再如何,牵扯到孩子也是不应该。已经闹出过这样的事,还盼往后万万是别再有了。”
冯氏旋即诚惶诚恐、恭恭敬敬地跪地道:“娘娘恕罪,贱妾明白,此事皆因贱妾而起,妾往后再也不敢生事了。贱妾定会好好地侍奉长嫂,以长嫂为尊,再不敢不明是非、无理取闹。”
媜珠叹息:“夫人能明事理,以后家中和睦,盼公主和夫人一起孝顺长者,让李太妃和家中老夫人也省许多的心。”
冯氏自是连连应下。
这时,冯氏的儿子韩柏用孩童的稚嫩嗓音轻声问母亲说:
“阿娘,皇后娘娘在哪里?我看不见皇后娘娘,可以让娘娘抱抱我吗?也许皇后娘娘抱抱我,以后我就能好起来了,我的眼睛也能看得见了。”
媜珠一听这话,当下心疼得不得了,让婢子们小心地把已经失明的韩柏搀扶到自己面前来,她抱了抱那孩子,把他搂进自己怀里,柔声询问他的眼睛还痛不痛,这几日饮食和睡眠可还好?
这孩子自受伤后,浑身都像是掉了一层皮一样,因为病痛而快速暴瘦,如今只剩下一具骨架一般孱弱。
韩柏猫儿一样小声地在她怀里哼了哼。
忽地,媜珠的身子僵硬了一下。
因为她察觉到,这孩子的手里握了个东西,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他的手悄悄探进她宽大的鸾裙广袖内,把一个纸团儿形状的东西放在了她的袖子里。
然后,他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颤颤地给她磕了个头,叩谢皇后娘娘的恩德,就被婢子搀扶着回到了他母亲的身边。
媜珠的面色凝滞片刻,可在冯氏母子和佩芝等满殿宫娥们的面前,她没有表现出来。
她的手在袖内探了探,寻到了那个东西,然后握住了那张纸团。
那似乎是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