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屋里瘦弱的孩子,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说起来。”她压低了声音,凑到千代耳边:“你们听说了吗?报纸上说,我们的军队,在南方好像失利了。”
“嘘!小声点!”
田中信雄立刻紧张地站了起来,警惕地看了看窗外。
“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被特高课的人听到了,可是要被抓去坐牢的!”
铃木太太撇了撇嘴:“怕什么,现在街上到处都在传。”
“都说我们在东南亚战死了好几万人,连师团长都被人家活捉了。”
“不然,为什么这个月的配给会少这么多?”
“可报纸上不是说,我们一直在‘转进’,一直在取得胜利吗?”千代有些茫然地问道。
“胜利?”
铃木太太冷笑一声:“胜利了,为什么我们的男人会失业?”
“胜利了,为什么我们的孩子会饿肚子?”
“胜利了,为什么隔壁的山田君,连一盒骨灰都没送回来,只收到一张写着‘玉碎’的纸条?”
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田中夫妇的心上。
是啊,为什么?
他们想不明白。
他们只知道。
报纸上那些“八纮一宇”、“大东亚共荣圈”的豪言壮语,离他们的生活太遥远了。
他们能感受到的,只有空空如也的米缸,和孩子们那一声声因为饥饿而发出的、微弱的呻吟。
“听我说,田中桑。”
铃木太太神秘兮兮地说道:“我丈夫的表哥,在海军的造船厂工作。他偷偷说,海军的大人物们,最近都在往乡下转移家当呢。”
“他们好像觉得东京不安全了。”
这个消息,让田中信雄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连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
都在为自己准备后路了吗?
那他们这些生活在底层的平民,又该何去何从?
锅里的杂炊。
终于“咕嘟咕嘟”地冒起了热气。
千代将鱼汤小心翼翼地倒了进去,用勺子搅了搅,盛出两小碗,端到孩子们面前。
一郎和子闻到香味,无神的眼睛里,终于泛起了一丝光彩。
他们狼吞虎咽地喝着那碗珍贵的汤,仿佛那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
田中信雄看着这一幕,眼眶一热。
他想起了三年前,他将自己唯一健康的儿子送上开往中国的运兵船时的情景。
那时。
他和其他所有的父亲一样,挥舞着国旗,高喊着“天蝗陛下万岁”。
那时候的他为儿子即将为国出征而感到无上的光荣。
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