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明没有回头,白眼翻到了天上。
星星岛的天气变幻莫测。此时乌云已经悉数散去,空气微凉,蓝天被地上零星的积水分割成无数块碎片。
两人稀里糊涂地错过了一节课,又稀里糊涂地走出小灰楼。
“谢谢。”李鹤舒忽然说。
“不用,”黎明明别扭地摆摆手,“是我沾了你理九物竞生的光。”
李鹤舒沉默了一会儿,重新起了话头:“你说,我们这次逃过一劫,是不是其实也在‘利用’高秋之前说的所谓鄙视链?”
“算是吧。”
“这样好吗?”李鹤舒喃喃道。
“……不知道。”黎明明生硬地回复。
她们继续路过空无一人的篮球场,沉默蔓延。黎明明夹着长柄伞,像夹着一把剑,走在前面,大步流星,仿佛一小团明红色的火。李鹤舒错开她留在塑胶球场上的湿脚印,紧紧跟在她身后。
“其实我不觉得差点被……性骚扰有什么可羞耻的。”李鹤舒又思索了一会儿,似乎终于找到一个相对书面的措辞,“你不用为了保护我,在谢主任面前自己一个人承担。”
黎明明脚步一顿,难以置信地回过身来:“你……你在说什么啊?谁觉得被摸屁股羞耻了?我没说一是因为没来得及,二是因为没那么相信这堆领导老师……总之,不是因为羞耻,也不是为了保护你。
“而且,在我这儿,这事本来就和你没关系,是那个叫王兴的想违法犯罪。不管他打算摸谁,我都会敲他的。你想多了。”
夏末的季风里,黎明明额前碎发飘散。她平生最烦被人揣测和评判——还是被现在这个无时无刻不端着架子的、对那么真诚的路森暗藏冷酷的李鹤舒。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此刻昂着头看过来,像在观察李鹤舒的反应。
可是,对方似乎没有丝毫不悦。
“我明白了。总之,”李鹤舒冷静地往前一步,短发上还是那阵冷雨似的香气。
她认真望向黎明明的眼睛:“非常、非常感谢你。”
不远处的树林里传来嘈杂的蝉鸣,雨停之后,黄昏之前,太阳显得圆满而柔和。
黎明明忽然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明大侠。”
晴空之下,她看见李鹤舒轻快地笑了。
黎明明回到座位的时候,最后一节课刚刚响铃。
“你上节课去哪了?我还以为你提前去过国庆啦。”路森悄声问。
“峰回路转,一言难尽。”黎明明摇头,念念有词,“行侠仗义,当场被毙。自白未果,大赦出狱。”
路森眼睛瞪大嘴半张:“……你好神秘。”
晚自习时窗外又起风雨,两小时的加强版数学周测呼啸而来,考得文八全班头昏脑胀,交卷后人人跟着淅沥雨声一起叹息。
黎明明向来考完就忘,挎起书包就要走。书包的角落里,MP3的耳机线缠成一团,她往嘴里塞了根芒果牛奶棒棒糖,站在原位解起耳机线。
路森哀怨地窝在座位里,抱着一大沓皱巴巴的试卷,反反复复一张张翻开,最后将怀疑的目光投向黎明明的书包:“你不许走!我之前十校联考那张数学卷准混你那了,今晚有道原题,我要对答案!”
“嗨,明明姐?”
路森正单手拖着黎明明不放,有人轻轻地敲起了她们座位边的窗。
“明天再给你找,我朋友等我呢。”黎明明抬抬下巴示意。
“不行,明天就国庆了……”
“明明姐,谢谢你下午给我送伞。”从窗户外探进一颗脑袋,是眼睛弯弯的柳依一,“我今天申请了留堂晚自习,待会儿我爸爸要接我去奶奶家,不回西门市场了。开学了,我就不能用手机了,明天国庆假,我想约你来星星岛骑自行车玩。”
“好啊,明天十点,星星桥头见吧。”黎明明想也没想,立刻颔首。
“柳依一竟然和你是朋友!”路森回过神来,手已经从黎明明身上松开,“好漂亮好漂亮……”
“谢谢你,你是……小鹿学姐吗?”柳依一不上台演出的时候向来极易害羞,不由放慢了声音,“我好像在音乐台照片墙上见过你。”
“哇,你认识我!”路森激动道,“喊什么学姐,直接喊我小鹿就行!你也在音乐台吗,之前怎么没遇见过你?”
“音乐台开会时间和我的艺考培训时间撞了,所以每次我都是直接和高秋学姐对接的。”柳依一轻声细语地解释,“小鹿学姐,明天我约明明姐环岛自行车,你要不要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