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没有了呢?她要是突然觉得我和别人没什么两样,或者干脆想不起我,怎么办?而且就算出去,也难逃再次失宠的命运。”
葛睐今不擅长安慰人。她生母是一个很会说话的人,但她却对别人的眼泪毫无办法,也就是易减知从小到大没怎么让她操过心,否则哪里能有如今的惬意。
于是她只能生硬地转移话题。
“不至于吧?你当时咋来冷宫的来着?”
“还不是时雪迟!”宋情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咬牙切齿地接话,“肯定是他!肯定是他害我!仗着自己辈分老,仗着有大皇子撑腰!他没有四十也该要三十五了吧?天天还打扮得和什么小年轻一样,呸!”
“噗——”葛睐今正在喝汤,闻言差点呛到,“四十?谁告诉你时雪迟四十了?时雪迟可是时家老幺!”
“对呀,时家老妖怪!”宋情顿了一下,回过味来:“他没有四十?不可能吧?他儿子……大皇子不都十几岁了?”
葛睐今像看什么稀有动物一样上下打量着宋情,半晌才啧啧摇头:“我的纯卫仙大人,您这半年盛宠,合着连后宫最基本的人情世故都没摸清啊?大皇子是时雪迟亲生的?”
宋情懵了:“……不是吗?”
“当然不是!”说到八卦秘辛葛睐今可就来劲了,“大皇子是时雪迟他同母异父的亲哥,时长歌的儿子!”
“大概八九年前,时长歌重病,自知命不久矣,临死前,想到他娘、也就是那位时二娘时誉早逝,那个叫沈崀山的后爹不久前也死了,他这一脉近乎绝户,就把当时才十六岁的时雪迟叫进宫来,把当时才几岁的大皇子托付给他,又把他这个弟弟托付给了易殊观。”
“所以啊,时雪迟是以叔父的身份,入宫抚养大皇子的。陛下怜其兄英年早逝,又见他年纪虽轻却沉稳可靠,直接给了给了承旨的位份,让他名正言顺地抚养皇子,不久就直升到了正二品的宣仪。”
“这么想想输在他手上你也不冤,人可比你升位份快多了。而且真要算起来,时雪迟今年,应该还不到二十四。”
“二十四?!”宋情猛地睁大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比我才大五岁?!不可能!”
他回想时雪迟那张笑意未达眼底的脸,怎么也无法和二十四岁联系起来。
“腹有诗书呗。世家子弟,金尊玉贵,少负才名,当年要不是横空出世一个姜影,神童的称号应该是他的。”葛睐今耸耸肩,“你以为都跟你似的,饿几顿就蔫了?”
宋情完全没在意葛睐今的调侃,电光火石间他捕捉到了什么。
收养?
收养!
这两个字在他昏沉后初愈的脑子里反复回响——
他和易减知,某种程度上,也算得上是患难之交了。
他们见过彼此最狼狈的样子——
他流放冷宫、几度重病、尊严扫地;
她生于冷宫、天资聪颖、无人在意。
更重要的是,易减知太像易殊观了。
不是五官轮廓那种像,是那种骨子里的东西:深潭般的沉静、看人时洞悉一切又置身事外的眼神以及对认定之物的执着。
宋情从未见过易殊观对谁像易减知对凉风那样上心。
易殊观对景世子、对大皇子、甚至对乐安侯,是恩宠,是责任,但绝没有易减知看凉风时,那专注到近乎虔诚的目光。
如果能收养易减知……宋情的心砰砰直跳,几乎要撞出胸膛。
有这样一个冰雪聪明、又酷似陛下的帝姬在身边,以后皇宫生活不就有保障了吗!
——
主屋很少点灯,她们俩想要光在外面搞个火堆就行了,何必点灯。
但今夜油灯如豆。
易减知坐在小凳上,就着微弱的光线翻看一卷残页。
葛睐今则对着窗棂外的月光,躺在榻上翘着二郎腿,咬着苹果:
“那小子,居然真的动心了。”
“人之常情。”
“实话说,他收养你,不如说是你收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