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之后,里面的文字就五花八门了,基本上她都认不出来,翻到最后,她才看到她认得的字,却一下僵在原地,就像被月光迎头浇下。
那是两个名字。
两个她认得的名字。
甚至是两个她认得的笔迹。
一曰易虞。
一曰沈春否。
两个完全出乎预料的名字。
“这和卿卿教……”易减知改口,“这与玄阳有关,是吗?”
之瘳眼睛亮晶晶地点头:“你知道?你肯定知道。你是对的。你一直会是对的。”
易减知突然记起她在蓝田曾听过一句传闻,说多年前的玄阳教之所以那么庞大,是因为他们有一个神器,无数人见之发狂。玄阳教被易虞从内部四分五裂后,这所谓的神器就失落了,但仍然流传着这么一个传说——
只要掌握了这个神器,就能重振玄阳教。
这也太扯了。
她问之瘳:“什么意思?什么叫‘我是对的’?”
“……怎么说呢?”之瘳思考一会,“就像人们不会说帝王违法一样,我们不会认为你会做错。”
“‘我们’?”
“至少包括卿卿教的所有人。”
易减知觉得很荒谬,看样子那本《女生徒》里面全是她们自己写下的名字,也就是说易虞和沈春否都曾经拿到过这本书。
可玄阳教完全因易虞而亡,接替的商教覆灭也主要是沈春否的功劳,现在呢?
她拿到这本书,旁边是一个疑似早就疯了的卿卿教的女人,求问,卿卿教会死在谁的手里。
易减知面无表情地想,她不会写下自己的名字的。
信则有,不信则无。
不过……她朝南望去,高悬的明月被夹在一座无人的峡谷间,灞河在此形成了一个湍急的巨大的回旋。
这个地方被称之为阎王碥——也是辋峪口,即辋川的入口。
这枚河灯就是孤零零地从辋川流出来的。
身后,是灯火通明、喧嚣未歇却已陷入另一种茫然骚动的蓝田镇;
身前,是暮色四合、幽深静谧、通往一片未知的辋川水道。
她想起昨天那个莫名其妙的乘客。
潺潺水声仿佛低语,邀请着探寻者。
——
易减知突然觉得此景似曾相识。
她今天下午才追着夕阳跑,今天晚上又追着月亮跑。
八日兑受丁,上弦平如绳。
如今是初九,月亮在南偏东,刚好在她们正前方。
易减知曾经想象过自己和一个人在黑夜的山林中狂奔,那时头顶上应该是弯钩一样的月亮,或许很冷,她们身无分文,丢掉名字,丢掉衣服,丢掉追兵,把朱墙和时间远远地丢在后面。
从此南山有云鹄在空,长松为我生凉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