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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护的种子（第1页）

背靠着医疗部走廊冰冷墙壁的触感，以及内心深处那被路怀柔的崇拜与苏小婉的怜悯反复灼烧、撕扯的剧痛，构成了陆齐修意识沉沦前最后的感知。

麻木了。

真的麻木了。

自我谴责的浪潮过于汹涌，反而耗尽了所有激烈的情感，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灵魂被掏空后的虚无感。

眼皮沉重得如同坠了铅块，视野边缘的光线开始模糊、旋转。他甚至连移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就这么维持着蜷缩靠坐的姿势，意识被拖入了无边的黑暗与……意料之外的梦境之中。

……

不再是血腥的战场，不再是冰冷的病房。

他“回”到了更早的时候，回到了那个他还被称为“少年”的年纪。阳光很好，透过老旧的窗户，在布满划痕的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斑。

空气里有灰尘在光柱中跳舞的味道，还有妈妈刚晾晒完衣服留下的、阳光和洗衣粉混合的清新气息。

他记得这个场景。是他家那个小小的客厅。他正挥舞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木棍，模仿着电视里看到的英雄，对着空气呼呼喝喝。

“我要做英雄！”他听到自己稚嫩却响亮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我要保护所有人！保护爸爸妈妈！保护所有好人！”

他好像……是对着谁发了誓？是那个总是笑眯眯听着他胡闹、最后却会给他端来水果的妈妈？还是那个表面严肃、却会偷偷帮他修好玩具飞机的爸爸？

画面流转。

他看到了小时候生病发烧，妈妈整夜不睡，用湿毛巾一遍遍敷在他的额头，眼神里满是焦急和心疼。他却因为药苦而发脾气，打翻了药碗。

他看到了爸爸为了给他买他心心念念的脚踏车，连续加了好几个夜班，眼底带着血丝，却在他收到礼物欢呼时，露出疲惫而满足的笑容。他却因为同学有更贵的车型而闹别扭。

那些当时被他视为“啰嗦”、“管太多”、“不理解他”的“好”，此刻在梦境的滤镜下，变得如此清晰、如此沉重。那份毫无保留的、源于血缘亲情的守护与关爱，早已在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时候，如同一颗种子，深埋于他的心田。

守护之心……在很早很早之前，在来到这里之前，就已经种下了。

梦境的画面陡然切换。

不再是温馨的故乡，而是光怪陆离、充满撕裂感的碎片。

他“看到”了自己刚刚穿越时的样子——一个二十岁的、本该在大学校园里挥洒青春、为未来和恋爱烦恼的年轻人。却突然被抛到了一个语言不通、规则陌生、连食物都难以下咽的异世界。

身无分文，举目无亲。

吃着那些仅仅为了维持生命而存在的、味道诡异的“营养膏”和合成食物，每一次吞咽都像是在提醒他与故土的距离。

怀里紧紧抱着刚刚觉醒、还显得陌生的【灰烬】，像抱着一根救命稻草，却又深知这稻草可能随时会断裂。

内心的恐慌、孤独、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夜以继日地淹没着他。他不敢多说话，生怕一个用词不当、一个常识错误，就暴露了自己“异类”的身份，招来未知的祸端。

“我走丢了……我一无所有了……”

梦中的他，蜷缩在特防部分配的那个冰冷简陋的宿舍角落里，感受着那种被整个世界抛弃的、彻骨的寒冷。

然后，是第一次面对自己单独打不过的灾兽。

面对烬尾玄豹那狰狞的虚影，预析系统的误判让他做出了分兵的决定。当那恐怖的怪物真正凝实，带着死亡的气息扑来时，他怕吗？

他怕极了。

但看着那怪物可能波及的方向，看着那些惊慌失措的、这个世界的“陌生人”，一种近乎本能的东西压过了恐惧。

‘回不去了……死了就死了吧……’

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混合着绝望与某种隐秘解脱念头的情绪支配了他。他握着【灰烬】，冲了上去。不是为了什么崇高的理想，只是为了……保护他能看到的、那些鲜活的生命。

他甚至还记得，在那个小女孩差点被波及的瞬间，他脑子里没有任何权衡利弊，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那孩子死！’为此，他硬生生用手臂扛下了原本可以避开的一击。

‘不知道那个在烬尾玄豹手底下救下来的小女孩怎么样了……’梦中的意识模糊地想着。自己当时那种觉得死了也无所谓的态度，却连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女孩，都愿意舍命相救。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其实都在自暴自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