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云祐竹瘫坐在地上,额上满是冷汗,脸上满是痛苦神色,她将荷包从腰
用力扯下,打开荷包却因无力而掉落,符纸散了一地,她又忽地捂住胸口,眉头紧锁,她俯下身用另一手颤抖着从一堆符纸中挑出一纸,口中念叨了什么,那符纸自手中飘到门上,虚虚地贴在门上。
她又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洁净的刀面映着她此刻痛苦的神色,却无力,匕首掉在了地上,她躺在地上,心脏一阵一阵紧缩抽痛,身上像被万蚁如噬咬痛苦不已。偏生每月病发时法力微弱,用那几张符想减轻些痛苦,可又能如何?不过减轻那千分之一。
她捂住心脏处那儿,精神都有些涣敬、却是想到了闻氏,那传家的悲翠锅子给了旁人,当家主母的位子也换了人坐。
“阿竹。”有人轻声口唤她她看到了一双脚,再往上看,是穿着红衣赤脚的闻氏,脚上还有红绳铃铛,一贯的慈母笑容,舞着春日舞。
她像是回到了初去青州那年,她卧在木桌上,闻氏为了哄她开心,赤脚红衣独独为她舞了一曲春日舞,闻氏并不熟练,跳起来都磕磕磕绊绊的。但云祐竹当时还是撑着力气给她鼓掌,说娘亲跳得很好看。闻氏自是知道云祐竹说的是假话,和她约定说,待她病好,自己定会练好这支春日舞,可如今她的病还未好,闻氏却早已仙逝。
闻氏跳着春日舞,体态轻盈,一声一笑都极美,她坐起来直直地盯着自己的娘亲,她觉得,娘亲好像瘦了。
“阿竹,我这支舞跳得可好?”闻氏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似很遥远,却又似在耳边“好。。。”
“阿竹,你的病还未好吗?我这支春舞可都练成了。”
云祐竹没回答,而是捂住胸口哽咽道:“阿娘,阿竹疼。。。”
闻氏闻言停下动作,关切地边跑边问:“怎么了阿竹?”她走过来扶住云祐竹的肩膀,云祐竹眼眶湿润,右手却伸向身后的匕首,然后猛地向刺身前的闻氏。
闻氏吃痛推开她,她因虚倒在了地上,看着“闻氏”逐渐现出原形,化成了另一个“她”,她勾起唇笑道:“趁人之危。。。想引我堕魔。。。。做梦。。。。”
每次在她毒发最虚弱时心魔便趁此机会想引她入魔,占据身体主权,她自是知道心魔的心思,次次都能识破,心魔伤不了她,可每次这么逼出心魔显原形,要清醒理性的打破梦境,她只会更痛。
云祐竹蜷缩在地上,身子不住的颤抖,心脏尤其之疼,心魔冷冷地看着她开口道:“与其这么痛苦,不妨让我替你来受,我替你报仇。”
“是啊神女,这么痛苦做什么呢?”一道阴幽的男声自身后而传来,树妖不知何时闯了进来,看着地上因痛苦而失语的云祐竹,“不过神女要先救我才行,如果失败了,神女可要给我做养料的哦~”
他的眼里迸发出痴迷的神色,心魔看着树妖,又看了眼云祐竹,讥笑道:“神女瞧瞧啊,这又是一个找您的呢~”在“您”这个字上,语气格外加重。
云祐竹只觉更为抽痛,她只见那符纸不知何时已经落在地上,结界无用,谁都能到此踩她一脚。
“滚出去……”她说话都没多少力气,树妖与心魔嗤笑一声,冷眼看着她。
她突然好想娘亲,好想回青州,好想一个人……
云祐竹向身上想找符纸,却是碰到了一个冰凉凉的东西,是那根玉骨笛。
“祁……子沉……”
她被人抱起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这一次,她抬头瞧见的却是闻氏。
她低低叫了声“阿娘”,便是晕了过去,闻氏紧抱着她,轻抚她的发顶。
树妖与心魔看着挡在二人身前的人,手中执剑周身散发冷气息,他毫不留情的挥去二剑,树妖负伤一挥手便离去,心魔挑衅般地看着他,道:“你不敢动我的。”
祁澈嗤笑一声,手中剑刃翻羽花:“那可未必。”他一记霜雪剑砍去,她躲闪不及闷哼一声,化作一团黑雾钻入云祐竹额中。
祁澈手中的剑化作玉佩被他重新系在了腰间,他转身看向身后的母女二人,闻氏轻柔地为她理额前的头发,她静静地躺在闻氏怀中闭着眼,宁静而乖顺。闻氏感觉到前面的男人转身,抬起头与他对视,那双眼睛与云祐竹极为相似,她轻轻笑了笑,道:“谢谢你,照顾阿竹。”
今日她是见云祐竹实在痛苦,心软强硬化形来抱抱她,却不料他也来了,还帮把那两烦人的东西赶走了。祁澈敛眸看向闻氏,答道:“阿竹也是……我在意的人,不必多谢。”
闻氏没有再说话,默默抱着她,化形时间短,她想多陪陪她的女儿,她亏欠她太多了……
祁澈看着她们,未出声再打扰,只做一缕蓝线,缠在她指尖上,算作陪伴。
那一夜云祐竹后来想起,总会说那夜似是有两个人陪着她,在梦中,有两个熟悉的身影。
再醒之时,一切又恢复如常,只是桌上的那盆芍药似是衰败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