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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仇涌（第2页）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辛的行动迅速而隐秘。他派出的心腹如同蛛网般悄然撒开，无声地浸润回宫廷的各个角落。然而，就在他竭力稳住心神，试图在这突如其来的风暴中理清头绪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伴随着一阵莫名的烦躁，一同袭来。

他昨日从西岐客馆匆忙赶回，竟将一件玄色绣金线的外袍遗落在了那里。那并非多么珍贵的衣物，但穿惯了，且沾染着淇水畔清冽的气息，让他莫名有些记挂。更重要的是，他潜意识里或许也想借由取回衣物这个由头，暂时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宫廷，喘一口气。

他没有声张，只带了两个贴身侍卫，再次悄然出宫，直奔西岐客馆。

然而，就在他踏入客馆院落的刹那，脚步却猛地顿住了。

院落中的石桌旁，两人正相对而坐，言谈似乎颇为投机。其中一人，正是那个让他恨得牙痒痒的箕子！而另一人，则是姬发！

只见箕子脸上挂着那惯有的、令人作呕的温文笑意，正对着姬发说着什么，姿态放得颇低，俨然一副礼贤下士、虚心请教的姿态。而姬发，虽依旧是那副看不出喜怒的平静模样，却也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偶尔还会颔首回应几句。

阳光洒在两人身上，勾勒出一幅……近乎“和谐”的画面。

辛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第一反应是极致的厌恶与反感。

虚伪！他在心中冷笑。箕子这厮，前脚还在父王榻前扮演孝子贤孙，后脚就来拉拢西岐质子？真是无所不用其极！那副故作谦和的嘴脸，令人作呕！

然而，紧随其后的，却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也无法理解的……酸涩感。

像是一颗未熟的青梅陡然在心底碾碎，汁液溅开，那酸意不讲道理地弥漫开来，瞬间冲刷了他的理智。

为什么？

为什么姬发会对箕子露出那种……近乎平和的神情？

为什么他们能坐在那里“相谈甚欢”？

那个疯子，那个只会用暴虐和掌控来对待他的恶魔，凭什么对别人就能有这般正常的交往？

这种酸涩来得迅猛而陌生，让他措手不及，甚至盖过了对箕子的厌恶。他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那刺眼的一幕，只觉得胸口闷得发慌，一种难以言喻的委屈和愤怒交织着涌上心头，比得知父王病危、母后偏袒时，更添了一层难以启齿的憋闷。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箕子……

姬发……

这两个名字在他心中翻滚，如同毒焰交织。

他原本只视箕子为政治上的对手，欲除之而后快。但此刻，一种更私人、更扭曲的仇视，如同藤蔓般悄然缠绕上来。不仅仅是因为王位，更因为……因为那莫名其妙、却真实无比的酸意。

他说不清这情感的来源，只觉得无比烦躁，无比……耻辱。

他甚至没有进去拿那件外袍。

只是深深地、冰冷地看了那院落中的两人最后一眼，仿佛要将这一幕刻在灵魂深处。然后，他猛地转身，带着一身几乎要凝成实质的低气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客馆。

从那一刻起，直至往后近半年的时光里，“西岐”二字，仿佛成了他言语中的禁忌。无论是在朝堂之上，还是在与微子启的私下交谈中，他绝口不提。仿佛那个地方，那个人，连同那日阳光下刺眼的画面，都一同被他强行从自己的世界里剥离、封存。

只是，那心底莫名多出的一笔关于箕子的仇，却如同无声滋长的苔藓，在无人察觉的暗处，悄然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