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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解梦(第1页)

重拾信心后,辛做了一个梦。

是东巡的时候――

行军暂停,原地休整。晨曦透过营帐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辛醒来时,脑海中仍残留着昨夜被姬发强势“质问”的纷乱画面,那种被冒犯的恼怒与隐秘的悸动交织,让他心烦意乱。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想立刻见到姬发,或许是为了扳回一城,或许只是想确认那家伙是否还如昨夜般“放肆”。

他未带随从,径直走向姬发的营帐。帐内,一道身影正背对着他,俯身整理着矮几上的竹简文书,动作舒缓,姿态优雅。那身影与姬发的挺拔利落略有不同,更显温润修长。

“姬发……”辛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自己未察的急切。

那人闻声转过身来,露出一张与姬发有五六分相似,却更为柔和俊雅的面容。他见到辛,眼中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随即从容不迫地躬身行礼,声音清朗温润:“西岐伯邑考,拜见王子殿下。不知殿下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辛愣住了。伯邑考?姬发的兄长?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打量这位闻名已久的西伯侯长子。与姬发内敛的锋芒不同,伯邑考周身散发着一种如沐春风的平和气息,让人不自觉地放松警惕。

“唔……免礼。”辛收敛了神色,恢复王子的威仪,目光扫过帐内,“姬发呢?”

“回殿下,舍弟一早便去河边练剑了,说是活动筋骨。”伯邑考微笑着解释,态度不卑不亢,“殿下寻他可有要事?若是不急,可在此稍候,他应当快回来了。”

辛本欲转身离去,但目光触及伯邑考手边那些整理得井井有条的竹简,以及他脸上那温和又似乎洞悉一切的笑容,脚步莫名顿住了。他想起朝歌关于伯邑考“仁德贤明”的传闻,心中一动,忽然生出几分探究之意。

“无甚要事。”辛随口道,踱步走到矮几旁,目光落在一卷摊开的、似乎关于农事的简牍上,“听闻你常辅助西伯处理政事,颇通治道?”

伯邑考谦逊一笑:“殿下过誉。不过是跟随父亲学习,略知皮毛,不敢妄称通晓。”

辛不置可否,随手拿起另一卷竹简,上面似乎记载着如何安抚流民的策略。他想起商朝对待不服管束的部族,多以武力征伐或高压管控为主,虽见效快,却后患不断,便带着几分考较的语气问道:“若有一部族,桀骜不驯,屡教不改,不服王化,依你之见,当如何处置?莫非也效仿尔西岐,一味怀柔?”

伯邑考并未直接回答,而是从容地取过一只陶碗,又拿起几颗颜色、形状各异的石子。他将一颗最大、棱角最分明的青色石子放在碗底正中。

“殿下请看,此石便如那桀骜部族,坚硬,且有棱角。”他边说,又拿起几颗稍小、圆润些的白色石子,轻轻放入碗中,覆盖在青石周围,“若强行敲打,恐两败俱伤。不若先以这些‘怀柔’之策环绕之——譬如,承认其首领地位,许以些许自治之权;开放边境集市,以其所需之物,易我之余粮布帛;再选派聪慧之人,教其孩童学习文字耕种,使其渐慕华风。”

辛看着碗中的石子,若有所思。

伯邑考又拿起一颗红色的石子,置于青石之上,笑道:“然,怀柔非无骨。此石便如我方的底线与军威,需让其知晓,顺从则互利共荣,若敢越界,则雷霆一击必至。”他轻轻摇晃陶碗,里面的石子相互碰撞、滚动,最终,那枚青色石子被众多白色石子紧密包围,那颗红色石子稳稳压在其上,整个碗内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稳定与和谐。

“殿下,治大国如烹小鲜,亦如置此石。”伯邑考温声道,“急躁猛火易焦糊,需文火慢炖,五味调和。对待不服之部族,亦需刚柔并济,既要有足以震慑其野心的力量,更要有能化解其戾气、引导其归心的智慧与耐心。使其最终觉得,融入王化,远比对抗更为有利。如此,方是长治久安之道。”

他没有引经据典,没有空谈仁义,而是用一个简单有趣的比喻,将“仁政”和“德化”阐述得如此生动形象,又极具说服力。辛看着那碗石子,又看看伯邑考温润睿智的眼眸,心中大为惊异。这种治理思路,与他和朝中主流崇尚的强力镇压截然不同,却似乎……更为高明,也更省心力。

他不由得被吸引,开始就其他政事——比如如何选拔人才、如何平衡贵族与平民的利益等等——向伯邑考发问。伯邑考总能以类似的、巧妙而贴近生活的方式,将西岐那套“修德政、行仁义”的理念娓娓道来,既不显得说教,又处处透着真知灼见。

不知不觉,竟已日上三竿。辛完全沉浸在与伯邑考的交谈中,几乎忘了时间的流逝,也忘了自己最初是来找姬发的。

――这是辛亲身经历的,他自然知道。但梦的奇,就在于看得见所不知道的事情。例如某个疯子是怎么“被自己逼疯的”。

梦中此刻,姬发正练剑归来,额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他走到自己营帐附近,远远便听见里面传来交谈声,其中一个是辛,另一个……是兄长?

他放缓脚步,悄然靠近,隔着帐帘缝隙,看到辛与伯邑考相对而坐,相谈甚欢。辛的脸上带着他从未见过的、全神贯注甚至带着欣赏的神情,而兄长则一如既往的温雅从容,言谈间引得辛频频点头。

一股莫名的、酸涩的情绪猛地攫住了姬发的心脏。他看到辛那双总是带着审视、挑衅或别扭目光的眼睛,此刻竟如此专注地落在兄长身上,那里面闪烁的,是纯粹的对智慧和见解的渴求与赞叹。

凭什么?

凭什么兄长轻而易举就能获得辛如此“正常”的、带着尊重和欣赏的对待?而他自己,与辛之间,却总是充斥着对抗、试探、强势的靠近和冰冷的沉默,如同在刀锋上共舞?

他想起自己昨夜才那般强势地“宣示主权”,以为至少在辛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独特的印记。可转眼间,辛就能如此投入地与兄长探讨治国之道,仿佛昨夜那惊心动魄的对峙从未发生。

一种被比下去、被忽视、甚至被“背叛”的感觉,如同毒藤般缠绕上来。他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剑柄,指节泛白。帐内那和谐交谈的画面,此刻在他眼中,变得无比刺眼。

他站在帐外,没有进去,也没有离开。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如同他此刻晦暗难明的心绪。那股陌生的、强烈的吃醋感,在他胸腔里无声地燃烧着。

――再往后就是那段恶梦了。

辛惊醒,他似乎知道姬发“发疯”的原因了,但并不理解;同时也反思:伯邑考的“仁德”,真的如他所说,不用雷霆,就可以太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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