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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试探（第1页）

回到朝歌王宫，那场东巡仿佛成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只是梦醒之后，某些东西被彻底打碎了，再也无法复原。

辛把自己关在寝殿里，屏退了所有侍从。他不需要镜子，也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唇角那处已经结痂、却依旧隐隐作痛的细小伤口。那不是战场留下的荣耀伤疤，而是一个烙印，一个无声宣告着他曾被如何粗暴对待的耻辱印记。指尖抚过那处凹凸，东巡行辕昏暗灯火下的一幕便不受控制地席卷而来——被死死禁锢的无力，掠夺空气的暴烈亲吻，唇齿间弥漫的血腥气，还有……那滴不争气滑落的泪水。

辛烦躁地将案几上的一个空酒爵扫落在地，发出刺耳的哐当声。青铜器皿在地上滚了几圈，最终静止不动，如同他此刻沉入谷底的心。

耻辱。

愤怒。

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隐秘的战栗。

他宁愿姬发当时是拿着柄剑架在他脖子上，逼他说出那些屈辱的话！那样至少是直白的威胁，是力量的对决，是王者之间可以理解的征服与被征服！而不是……不是用那种方式！那种充满了扭曲占有欲的、近乎亵玩的方式！这让他感觉自己不像个君主，倒像是个……是个被强行打上标记的所有物！

“疯子……”辛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姬发就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而他，大商尊贵的王子，竟然被这样一个疯子……

抑郁倒谈不上，但一种前所未有的烦躁和憋闷感，如同无形的蛛网，将他紧紧缠绕。他坐立难安，看什么都不顺眼，连平日里最喜欢的校场纵马都提不起兴致。那双总是燃烧着野心的凤眸，此刻蒙上了一层阴翳，时而失神，时而迸发出骇人的怒火。

微子启很快就察觉到了弟弟的异常。辛回宫后的消沉和易怒，与东巡前判若两人。这绝非寻常。他稍加打听，便隐约得知东巡期间，王子似乎与西岐那位质子姬发之间发生了些不愉快，而且，事情似乎还牵扯到了那位温文尔雅的西伯侯长子——伯邑考。

“姬发……伯邑考……”微子启沉吟着，眉头紧锁。姬发那小子，他早就看出不是安分之辈，眼神里藏着的东西太过复杂。至于伯邑考，想到那个仅有一面之缘，却言谈举止令人如沐春风的公子，微子启心中莫名一动。那种光风霁月的气度，与这阴谋算计的朝歌格格不入，却也格外引人注目。

他立刻下令：“去，请西伯长子伯邑考过府一叙，就说……本王有些政事，想请教于他。”他需要弄清楚东巡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关乎商室的颜面，也关乎――他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弟弟。当然，这其中是否夹杂了一丝对那位西岐公子的私人关注，连微子启自己也不愿深究。

与辛的阴郁形成鲜明对比，姬发回到朝歌后，心情却是一种诡异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愉悦。他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多大问题。在他看来，那不过是必要的警告，是让那只不乖的玄鸟认清谁才是主导者的必要手段。至于方式是否过激？若不用些非常手段，又如何能在那颗骄傲无比的心上留下足够深刻的印记？

他甚至没有多少反思。当得知兄长伯邑考被微子启请去喝茶时，他也只是微微挑眉，猜测这大概与辛这几日的异常有关，却丝毫没有将兄长的被询问归咎于自己那晚的冲动。在他那套日渐扭曲的逻辑里，这一切都是辛“不听话”引发的连锁反应。

于是，在伯邑考前往微子启府邸后不久，姬发整理了一下衣冠，神色如常地递牌子求见王子辛。

辛听到内侍禀报“西伯子姬发求见”时，正在对着一卷竹简生闷气。他几乎是瞬间炸毛，想也不想地低吼：“不见！让他滚！”

内侍吓得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然而，姬发似乎早就料到会吃闭门羹。他并未离开，只是站在殿外，声音不高不低，却清晰地传入殿内：“殿下，臣姬发，特来请罪。”

请罪？这两个字像是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辛强自镇定的外壳。他倒要看看，这个疯子又想玩什么把戏！

“让他进来！”辛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翻腾的情绪，坐直了身体，试图摆出王子的威仪。

姬发缓步走入殿内。他今日穿着一身素净的青色深衣，举止从容，眉眼低垂，看上去恭敬守礼，与那晚在行辕营帐中如同恶鬼般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走到殿中，依礼参拜，动作一丝不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