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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第2页）

“现下我也该回去，姑娘若不嫌弃，不若坐我们的马车一道？”伯无咎问道，向玉壶示意停在街口的一辆马车。马车用料华贵，紫檀木车身罩了竹色缕金花素绫帘，四个檐角均挂上了鹤纹银铃。不过香锦楼客繁多，其中不乏达官贵人，街口名贵马车亦不只一辆，伯无咎的马车停靠在角落，并不十分起眼。

伯无咎此时应是要回皇宫，送她回公主府也是顺路。玉壶也不客气，点头应是。随着伯无咎和方垂沿着街边一路行到马车旁，方垂候在一侧。伯无咎手撑车辕，利落跃上马车，弓身进入车厢，又掀起车帘看向玉壶，方垂亦适时伸手虚扶她身侧。

虽饮了酒，倒也不至要人搀扶。玉壶摆摆手示意不必，也如伯无咎一般，只手撑着车辕，正要跳上马车，却忽觉酒劲上来，头重脚轻，就要歪到一边，左侧适时横出一只手稳稳扶住她，玉壶立即便知这人是谁，索性往那人身上靠，借力重新在马车边站好。

来人灰衫窄袖，黑发及肩，右手抱着几个长长的包裹，身量格外高大，眼前覆着灰色缎条。他扶着玉壶站定，也不多言语，便收手立在了一边。

既派人打探玉壶行踪，伯无咎自然知道此人是玉壶随行的那位武功甚高的侍从。若说玉壶出入酒馆春楼无甚遮掩，那她这名叫阿昭的侍从便是来去无影了。明明时刻束着眼罩，似作着盲人打扮，却是行动自如，若不是待在公主府中或与玉壶一同出行，他的东宫暗卫压根跟不住此人。莫说刚才他们在马车边交谈，竟对这形容显眼之人的接近无知无觉，直到昭冥前来扶住玉壶，这才有所察觉。且现下昭冥又站在玉壶身边，可仍不觉他打眼。伯无咎细细感受，只觉此人气息格外浑厚绵长，就他所知未有能及之人，不提那些东宫暗卫，便是方垂，只怕也跟不住这阿昭。

“是我的侍从，阿昭。”玉壶转头看昭冥，“东西买齐了？”

昭冥摇头，“还差几件机括，需你亲自去取。”

昭冥跟在玉壶身边甚久，同进同出二十多载，犹如玉壶家人。屈家自然不会对昭冥见外，何况只是一些机关零件。知道昭冥要单独与她说话，玉壶便向马车里那人行礼：“便不劳烦公子。”

除了酒楼春馆，玉壶也常去城中各处木作坊、杂货行、工巧坊等工坊商铺。暗卫都有一一回禀过。伯无咎无意多问，只是点头作别。待他放下车帘，方垂灵巧跃上车辕，拱手朝玉壶行了一礼，拉动辔绳，马蹄哒哒，伴着檐角银铃叮当作响声渐远。

玉壶同昭冥并肩而立，身后街道依旧人头攒动，灯火辉煌。待车影没入巷口，复转身，又融入熙攘人流，朝屈家商铺行去。

“如何？”

“确实缺了两份材料，一月前便已卖空，他们一时也无法补上。”眼前虽有缎带遮挡，昭冥步履却不丝毫不显局促，同玉壶闲庭信步于嘈杂街头，“还有些其他材料可用，掌柜让你亲自去取。”

“这样。难得屈家铺子也会短缺货品。”

昭冥微微侧头，似乎斜睨了她一眼。

玉壶从善如流，“缺了什么？”

“鲟鳔膜、乌蜂蜡。”

鲟鳔膜和乌蜂蜡量少价高，平日里无人问津。若有人一次买空，屈家掌柜一时没有存货也是情理之中。但若是独独缺了这两样，无论何人买下，大抵是同玉壶一般，为回声筒所备。

回声筒为一掌大小的筒状机关，内置细针与蜡筒，细针挂于薄片上，能受音律震动。靠近机关说话时转动筒侧摇柄，蜡筒转动，针尖循声于蜡面划痕，记下声响。将针尖拨回原位，再次转动摇柄，记下的声响便如回声般再现。只是一旦记下声痕，筒中蜡面与声片皆会损耗，因此需常常更换。鲟鳔膜、乌蜂蜡，正是于此的上好材料。

自八家覆灭，其族人所撰的偃术精要大多随之失传。后世虽有苦心搜寻八家秘籍者，然所得甚微。便是寻到零星残卷，也难得其法，只能窥得些许皮毛。如回声筒，出自相家之手，及至诸国合力围剿八家时，问世也不过几月，少有人知。八家中使用之人尚寥寥无几，遑论百年后的今日。

玉壶了然。如今照京中，可有同她一般的八家偃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