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测到宿主情绪剧烈波动……建议启动情绪稳定协议……】
脑海中系统提示音响起,却被她毫不犹豫地拒绝。
她需要清晰地记住这份疼痛,记住此刻的滋味。
赵晗月恍若未觉,仍陷在回忆里喃喃低语:“你出生那日,产婆说是个姐儿,我心头涌起的竟不是喜悦而是恐慌,待我看到你那异于沈家的发色与瞳眸……我便知道,姐姐说的只怕都是真的。”
“他们将你抱到我眼前,那么小那么软……”
赵氏的声音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我却连抱你一下都不敢,连多看一眼都不能,我怕……怕多看一眼,就会心软,就会……舍不得。”
“所以,您就顺着二伯母的话将我送走了?”
沈清茉终于开口,嗓音因极力克制而微微发紧,“送到遥远的蓟州,不闻不问七年?”
赵晗月闭上双眼,一滴浊泪沿着憔悴的脸颊滑落:“那是家族的决定,也是……我的默许,我总想着只要你远离京城,远离沈家,或能平安长大逃开这既定的命数。”
“那为何连一封信、一件寒衣都未曾寄过?”
沈清茉追问,语气里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委屈。
纵然心智远超同龄人,她心底终究藏着那个渴望母亲一丝温存的小女孩。
赵晗月睁开泪眼,望向她的目光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痛楚与挣扎:“我不敢啊,清茉!每次听闻你在蓟州安好的消息,我又是欣慰又是惧怕,欣慰你安然活着,又怕赵家沈家终有一日会察觉你的不凡,将你拖入这万劫不复的漩涡!”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说出这句话:“我宁愿你在蓟州做个平凡的农家女,嫁个普通人,平淡安稳地过完一生,也比如今陷在这吃人的泥潭里强!”
“所以您就选择当我不存在?”
沈清茉的声音里结起了冰霜,“您可知道,我在蓟州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一个被家族放逐被生母遗忘的孩子,要承受多少冷眼和欺辱?”
赵晗月浑身一颤,脸色惨白如纸:“我…知道这对你太不公平,可我没有选择!姐姐淑兰的眼睛一直盯着我,沈家也从未真正信过我,哪怕流露出一丝对你的牵挂,都可能给你招来杀身之祸!”
她的情绪激动起来,声音里带着破碎的哭腔:“一晃眼,你都七岁了…我偷偷藏着你周岁时剪下的一缕胎发,却连拿出来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听说你聪慧过人,听说你救了村里的孩子,我心里又骄傲又害怕,我甚至…甚至盼着你平庸些愚钝些,那样或许还能平安度日……”
沈清茉沉默地听着,心中的怒火渐渐被一种深沉的悲哀淹没。
她望着眼前这个泪流满面的女人——她的生母,一生都活在家族的提线操控与无边恐惧中,连爱自己女儿的资格都被剥夺。
“您恨我吗?”
沈清茉突然问出一个直刺心底的问题,“因为我的‘不同’连累了您,也间接害死了父亲?”
赵晗月猛地抬头,拼命摇着头:“不!我从未恨过你!我恨的是这该死的命!恨的是将我们当作棋子的赵家和沈家,恨的是我自己……是我的懦弱害死了明殊,也辜负了你……”
她泣不成声:“清茉,我不是个好母亲,甚至不配做母亲……可我求你相信,在我心里始终只盼着你能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牢房内陷入长久的寂静,唯有赵晗月压抑的啜泣声在回荡。
沈清茉缓缓起身,走到赵晗月面前,将一方素净的手帕轻轻递了过去。
赵晗月怔怔地接过,指尖触到那柔软的布料时微微一颤,仿佛不敢相信女儿这近乎怜悯的温柔。
“我明白了。”
沈清茉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超越年岁的疲惫与释然,“我不恨您了。”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道堤坝的缺口,赵晗月捂住脸,压抑多年的泪水决堤而出。
她哭得浑身颤抖,七年的愧疚恐惧和无奈,在这一刻尽数倾泻。
沈清茉静立一旁,没有安慰也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