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空气依旧湿冷,昨夜的雨水在路面留下深浅不一的水洼,映着灰白色的天空。
宋微起得很早。
出门前,周岚照例检查了她的书包和保温杯里的水温。
下楼的时候,宋微拐进楼道,把那柄黑伞抱在怀里。
走在去学校的路上,宋微的心跳比平时快一些。
她盘算着如何自然地把伞还给顾迟,又或者直接塞给她就好?但这个念头光是想想就让她手心微微出汗。
跑操时,寒风刮过空旷的操场,宋微的目光在稀疏的队伍里搜寻那个高挑瘦削的身影,无果。
早自习,教室里书声琅琅,她后方的那个靠窗位置始终空着。
去食堂吃早饭,人流熙攘,也没有那张过分白皙、带着伤的脸。
直到第一节课数学课的预备铃响起,班主任王老师抱着一摞试卷走进来时,宋微几乎要以为顾迟今天不会来了。
王老师脸色严肃地站上讲台:“上周的数学周测卷子批出来了。整体成绩比上次有进步,尤其是最后一道大题,虽然难,但还是有同学做出来了。宋微,一百三十八,步骤清晰,就是最后第三问没时间了,有点可惜。张弛,一百三十五,计算要再仔细点。。。。。。”
她习惯性地从高分段往下报成绩和简评,这是高三(一)班的惯例。
教室里鸦雀无声,只有试卷发下的沙沙声和老师沉稳的点评。
就在王老师点评到中间段时,教室后门被轻轻推开。
所有人,包括王老师,目光都瞬间被吸引过去。
顾迟站在那里。
依旧是那身冬季校服,拉链没拉全,里面是件黑色高领毛衣,衬得脸色愈发冷白。
左边眉骨的青紫经过一夜沉淀,颜色变得更深,近乎墨色,在她脸上显得格外刺目。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微一点头,算是打了报告,然后便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动作间带着一种旁若无人的坦然。
王老师的话头顿住了,眉头紧紧皱起,盯着顾迟落座,那目光锐利得能穿透人心。
教室里空气凝滞了几秒。
最终,王老师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地清了清嗓子,继续发试卷,但语气明显沉了下去。
“顾迟,”念到这个名字时,王老师的声音冷硬,“一百四十四。年级最高。卷面很干净,解题方法很巧,但下次,不要再迟到。”
教室里响起几声压抑不住的抽气声。一百四十四?
张弛在座位上和同桌讲悄悄话:“搞什么?我后面都没时间写了,她怎么这么高分啊?”
顾迟起身,走到讲台前拿了卷子,对王老师那句隐含批评的“下次不要再迟到”和周围惊羡的目光都毫无反应,像是没听见一样。
宋微看着她走回来,心脏莫名地又跳快了几拍。
她注意到顾迟换了一双干净的、看起来旧但很保暖的工装靴,鞋帮上还沾着一点未干的泥渍。
讲课开始。
王老师重点讲解最后那道压轴题,思路清晰,步骤严谨,但对于高三生来说确实超纲了。
“这种解法是竞赛水平的,高考一般不要求,但懂了肯定有好处。”
王老师说着,目光又一次落在后排,“顾迟,你上来把辅助线的另外两种引法画一下。”
教室里安静下来。
顾迟抬起头,放下笔,站起身走到讲台,从老师手里接过粉笔。
转身面向黑板时,她羽绒服的袖口微微下滑,宋微眼尖地看到她那截小臂上有一道新鲜的、细长的红痕,像是被什么划伤的。
顾迟的手指很长,握着粉笔,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在黑板上画出两条干净利落的辅助线,每一步都标注得清晰简洁,两种截然不同却都精准无比的解法。
底下响起细微的吸气声。
王老师看着黑板,脸色缓和了些,但语气依旧严肃:“思路是巧,但卷面能不能写工整点?每次过程都跳步骤,高考扣你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