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成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个负累,可眼下这境况,他实在放心不下:“公子,就这么几个护卫跟着您和夫人上京,太危险了。我不放心。”
郁明:“我自有安排,你安心留在这就好。”
岑成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目光扫过那紧闭的屋门,终究还是闭了嘴。
不为自己,单为少夫人的安危,少将军也定然不会冒险。
见岑成不再多言,郁明又去看过老赵和时寅,才返回屋内,躺在她身侧睡
下。
睡了多日军帐,又在马车上颠簸许久,如今终于能躺在屋檐下的松软榻上,抵头相拥的两人,睡得格外深沉。
一觉睡到天明,冯十一睁眼看见日光,只觉得浑身舒畅。刚想动,便被人从背后环住了腰。“要起身吗?”
刚醒的声音还带着喑哑,低沉的音调裹着温热的气息,吹在她耳侧,让她背脊一阵发麻。
冯十一在他手臂下转了个身,面对着他,伸手环住他的腰:“说好的吃食呢?”
那日他馋了她一夜,这几日在马车上又总念叨庆州的吃食,冯十一想忘都难。郁明尚带着几分慵懒,听她这话,忍不住笑了:“已经派人去买了,娘子想吃的都有。”
他们落脚的庄子在城外,进城一来一回路程不短,可端到冯十一面前的吃食,却依旧是温热的。菜式不少,味道也如郁明所说那般好。
可即便味道寻常,在吃了两个多月清淡饮食的冯十一嘴里,也会成美味。
冯十一一心扑在吃食上,郁明则坐在一旁静静看着她。见他一直不动筷,冯十一抬头问:“你怎么不吃?”
“这便吃。”郁明拿起筷子,可动作间,吃得着实不多。等冯十一差不多吃饱,他便放下了筷子,轻声唤道:“娘子……”
“嗯?”冯十一抬眸看他。
郁明眼神认真:“陪我去祭拜父亲、母亲,还有阿兄,可好?”
冯十一愣了下,随即笑道:“这不是应该的吗?”
她在江湖多年,性子洒脱惯了,没人教过她这些世俗礼节,可这并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懂。
都到了庆州,祭拜他的家人本就是应当的事。冯十一之前没主动提,是怕勾起他的伤心事。
寻常祭拜多在正午,可他们如今需避人耳目,只能选在夜里。深夜上山时,冯十一本以为会是荒凉景象,没成想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座灯火通明的巍峨家庙。而她要祭拜的,并非陵墓,而是整齐排列的牌位,以及墙壁上高挂的一幅幅画像。
这般场景寻常难免让人觉得慎人,可画像上的人皆身着甲胄、手持长枪,眉眼肃然、英气凛然,冯十一非但不觉阴森,只觉满心肃穆。
“这些是?”她轻声问。
郁明目光扫过画像,语气郑重:“都是在沙场上战死的先辈。”
寻常家庙,所挂的画像都是历代家主。而郁家家庙不同,挂的都是在沙场战亡的族人。这些族人,是英烈,比起所谓主事家主,这些族人更应该被后代牢记。
正中央的牌位按世代依次排列,冯十一粗略一数,竟有十代不止,其中两排还孤零零地只放着一个牌位。再看四周的画像,她心中只剩敬重。
此前只听老赵零星提过他家事,他自己甚少说起,如今亲眼所见才知,他家族不止是家世显赫,还有世代传承的风骨。哪怕牺牲了这么多族人,依旧愿意为百姓、为家国。
而他,单从他买粮行便知,他哪怕已经不上沙场,不领兵,远离西北。心中依旧放不下西北的百姓和旧人。
冯十一的视线最终落在两幅看起来痕迹最浅的画像上:“这便是你的父兄?”
郁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眉眼微垂,嘴角却漾起浅淡笑意:“是,是父亲和阿兄。”
画像上的他父亲身形魁梧,是典型的西北汉子模样;他阿兄的五官则柔和些,虽不如他清俊,眉眼间却有几分相似。即便只是画像,也能看出他阿兄的温和。
冯十一:“你和你阿兄,倒都不像你父亲。”
郁明:“我们都更像母亲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