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阀倒是把宝全押在了德王身上。”舒仪道。
来袁州多日,她早已听丫鬟们讨论德王正妃身患沉疴的传闻,虽然没有亲眼得见,但想来无风不起浪,沈阀未经婚礼就将沈玉送来,未必不是存着让沈玉陪着德王,等正妃有个好歹好取而代之的机会。
寻常皇室侧妃要想扶正那是千难万难,但是沈阀背景深厚,这反而倒不是难题。
由此可见沈阀有多么重视德王。
沉吟片刻,舒仪回过神来,瞧见郑穆正看着自己,神色复杂。
“怎么了?”舒仪摸了摸脸,还以为有什么不妥。
郑穆捉住她的手,语气有些许不自然,“委屈你了。”
舒仪微愣,随即反应过来,沈玉未经婚假就送到了德王府,可自己不也是没名没分地住在安阳郡王府吗?刚才她出神思索,被郑穆认为是因为沈玉的事而物伤其类。
郑穆见她脂粉未施,脸蛋白腻,乌鬓松蓬蓬的,表情呆愣愣的,似乎脑筋有点转不过来的样子,心里因为公务而繁复的情绪一下子散去了。他抚摸着她的脸和鬓发,心里一阵阵发软,可与舒阀长久纠缠的恩怨如鲠在喉,一时心中百味沉杂,难以肃清。
他盯着舒仪看了一阵,看得她都有些忐忑了,他忽然伸手把她抱在怀里,动作爱怜地揉了揉,道:“再等等。”
他的声音又低又沉,舒仪听得含糊,心道等什么,似懂又非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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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王兵强马壮天下皆知,云州内部乱如散沙也是官场心知肚明的,天顺二年的五月,云州被矩洲军强攻,毫无招架之力,连丢两座城池和周边数个县城之后,云州牧守急忙抽调兵力,准备在中都迎战明王。原因其实也很简单,中都是云州最大粮仓所在,如果中都失守,剩下几城都将失去屏障。
云州牧守姓赵,正是云州本地三大家族之一。按云州的传统,牧守向来是三家派人轮流坐,朝廷也默认了这种方式,多年来只有内部争吵,从没有出过大的纰漏。
赵牧守觉得心里很苦,他坐上牧守的位置还不到一年,就遇到了明王叛乱。往前数几十年,三家一共十多位牧守,没有一个比他更苦的了。到了这种时候,他当然也不能轻易放过另外两家,于是下了死命令,除了保持香火流传,嫡系可撤,剩余士族子弟全部留在中都备战。
第101章
明王留下欧阳玄和莫炎,营帐中只剩三人时,明王道:“云州牧守不通战事,本王设下的旗子已经顺利安插在云州了。”
两人心知这才是破开云州防御的关键。
欧阳玄道:“这些世家无不狡猾,不见兔子不撒鹰,还是要让他们知道下厉害,才能真正配合。”
明王道:“拿下中都,在这里补充兵员,我们才有与京城一绝死战的底气,还能防备德王背后插刀。”
莫炎笑嘻嘻道:“殿下就放心吧。云州阻拦不了我们,都说狼带兵,一群狼,羊带兵,一群羊。”
明王大笑,指着他的鼻子道:“你呀,谨慎,别小看了他人。”
这些士族子弟从小接受教育,没读过兵书的真没几个,平时夸夸其谈,纸上谈兵仿佛各个都是下马能赋诗,上马能打战的好手。真听到明王要打过来,全都蔫了。牧守下了死命令,阵前逃脱者斩,这才让他们毫无侥幸之心。
可明王是谁?仅十岁时,先帝就说,皇家狮儿。不到弱冠,就打得京城那一辈的年轻人抬不起头,后来从戎,参与平矩州之战,班师回朝时先帝亲自到城门口迎接。
读过兵书就想胜过明王,那纯粹是做梦。
士族子弟们平日吹嘘自己不遗余力,仿佛个个是诸葛,可真到临战关口,他们却很清醒,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为了保命,对防御工事极为上心。按道理,中都是云州粮仓,围城就算长达一年也饿不死。
不求战胜,只求不被攻破。
士族子弟们很现实,真困的久了,朝廷总会发兵来救吧。
赵牧守和士族子弟们想一块儿去了,云州兵力集结,足有十二万众。比矩洲大军十万更多,况且矩洲大部分还是骑兵,并不适合攻城。可赵牧守就是下定了决心,紧闭城门,严守以待,绝对不正面决战。
一时间,天下的目光都聚集在中都这一战上。
明王来势很快,就在中都刚弄好城外防御,不到一日,矩洲军的灰色阴影已经移动到了城下。城墙上的士兵急急忙忙去禀报牧守府。赵牧守心猛烈一跳,仪容也来不及整理,胡子拉茬带了幕僚就冲上城墙,一边还大声喊着:“关城门。”
矩州军疾行到中都城外,在距离两里的地方停下。此时正当午时,初夏的太阳已经极为烤人,映在铠甲上白晃晃一片。站在中都的城墙上看,就是一片灰色白波的巨浪,随时要淹没城墙,赵牧守及一众官员看得直吸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