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三天,林野他们都在码头扛货。每天收工后,赵虎总会把铜板平均分,谁也不多拿;猴子会绕远路去买最便宜的糙米饭,说能省两个铜板;石墩则会在傍晚去采草药,攒着以备不时之需。林野看着兄弟们这样,心里总觉得踏实,连夜里在破庙睡觉,都睡得比以前安稳。
这天傍晚,天突然变了脸,乌云压得很低,风裹着雨丝,没一会儿就下成了瓢泼大雨。四人收工晚了,刚跑出码头,衣服就被淋透了。
“先去前面的破屋躲躲雨!”赵虎指着不远处一间废弃的草屋,几人赶紧跑过去。草屋漏雨,只能勉强遮个头顶,地上全是泥。石墩从布包里掏出草药,找了个相对干的角落铺开:“都过来烤烤火,别着凉了。”他白天在码头捡了些干柴,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火塘烧起来,暖意慢慢散开。猴子掏出怀里揣着的半块干饼,皱了皱眉:“就剩这个了,今天没来得及买吃的。”
林野摸了摸口袋,想起早上帮包子铺掌柜看了会儿摊,掌柜多给了他两个热馒头,他没舍得吃,一直揣在怀里。他赶紧掏出来,递给兄弟们:“我这有馒头,还软着,分着吃吧。”
赵虎接过馒头,掰成四块,每人一块。刚咬了一口,就听见草屋外传来一阵轻细的脚步声,伴着断断续续的啜泣,像被雨打湿的柳叶,软生生的。
“谁啊?”猴子警惕地站起来,往门口走。
门口立着个姑娘,蓝布裙被雨水浸得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细的腰肢,看着比林野他们还单薄些。湿发一缕缕贴在白皙的脸颊上,鼻尖泛红,睫毛沾着水珠,像落了雨的蝶翼。她怀里紧紧抱着个布包,肩膀轻轻抖着,看见屋里的四人,啜泣猛地顿住,眼里还蒙着层水光,怯生生的。
“你是谁?怎么在这里?”赵虎站起来,挡在兄弟们前面,语气软了些——这姑娘看着实在不像坏人。
女孩咬了咬下唇,声音带着哭腔,却清亮:“我……我叫苏晓,是隔壁馒头铺的帮工。爹娘病着,我出来买药,没想到雨这么大,没地方躲……”说着,眼泪又要掉下来,她赶紧抬手抹了抹。
林野听见“馒头铺”三个字,愣了——昨天他去买馒头时,好像见过个低头揉面的姑娘,当时只瞥见个清秀的侧脸,没料到此刻在雨夜里见着,竟这么好看。
石墩看她冻得嘴唇发白,往旁边让了让:“进来吧,外面雨大。火塘边暖和,先烤烤。”
苏晓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提着裙角小心地走进来,尽量避开地上的泥坑,动作轻得像片云。她把布包放在腿边,里面的草药包露出来一点,手指纤细,指节泛着冷白。
“这是……”林野指着她腿边的陶罐,声音比平时轻了些。
苏晓低下头,指尖蹭了蹭陶罐边缘:“是给爹娘熬的姜汤,还热着,想着带回去驱寒。”说着,她把陶罐往火塘边挪了挪,怕凉了。
赵虎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兄弟们手里的干馒头,叹了口气:“你也没吃饭吧?我们还有半块馒头,分你点。”
苏晓赶紧摇头,长发晃了晃:“不用了,我不饿,你们吃吧。”可她的肚子却轻轻“咕”了一声,让她瞬间红了脸,赶紧把脸埋得更低。
林野看着她窘迫的样子,想起自己饿肚子的滋味,把手里没吃完的馒头递过去:“你吃吧,我不饿。我早上吃过了。”
苏晓抬头看他,眼里的水光还没散,带着点惊讶,又有点不好意思。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轻轻接过馒头,小声说了句“谢谢”,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咀嚼的动作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火塘的火苗跳动着,映在她脸上,把苍白的脸颊烘出点粉晕。姜汤的香气慢慢飘出来,混着火塘的暖意,裹住了整个草屋。
雨渐渐小了,苏晓站起来,收拾好布包,又对着四人鞠了一躬:“谢谢你们,我该回去了,爹娘还等着药呢。”
赵虎点点头:“路上小心,雨还没停透,慢些走。”
苏晓“嗯”了一声,走到门口时,又回头看了林野一眼,然后才提着裙角,慢慢消失在雨幕里,背影纤细,却透着股韧劲。
“这姑娘长得真俊。”猴子咂了咂嘴,“比镇上布庄的姑娘还好看。”
石墩没说话,只是往火塘里添了块柴。
林野没接话,手里还握着那个装过姜汤的碗,碗沿好像还留着苏晓指尖的温度。他想起刚才她回头的那一眼,心里像被炭火烘过,暖融融的,又有点慌慌的——这感觉,比吃了热馒头还不一样。
赵虎看出他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打趣:“怎么?看傻了?”
林野脸一红,赶紧低头啃馒头:“没有,我就是觉得她挺可怜的。”
赵虎笑了笑,没再追问。火塘的火苗渐渐小了,雨也停了。四人躺在草屋里,听着外面的虫鸣声,没人说话,可心里都揣着点不一样的东西——林野想着苏晓沾着水珠的睫毛,赵虎想着明天能不能多扛几袋货,猴子想着怎么能找到更挣钱的活,石墩想着明天要采哪些草药。
夜渐渐深了,月光透过草屋的缝隙照进来,洒在四个少年身上。他们的路还长,还有很多困难在等着他们,可此刻,心里的那点暖意,却比火塘的火苗更让人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