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说话,可以吗?”江明野终于憋不住了。
看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凌溯不由得失笑:“当然,你其实可以直接打断我的。”
得到许可,江明野立刻坐直了些,目光灼灼地盯着凌溯,脸上带着他独一份的认真劲儿说道:
“才不是什么可笑的大话呢!谁不怕死呢?那是本能啊!我跟你说,许无恙那家伙发疯的时候,要不是你及时出现吸引了他的注意,我真是要哭着喊‘老江救命’了!你看我脖子上这道伤,”他指了指脖子上横着的长疤,“我当时也怕的要死啊!”
他努力组织着语言,笨拙却真诚地安慰道:“而且,你当初放弃保送跑到FNA来,我一点也不觉得幼稚!真的!知道自己不想要什么,并为之付出行动,这是件很需要勇气的事!你比很多人都更勇敢啊!”
说到这里,江明野的眼睛都在发亮:“再说了,你很厉害,脑子又聪明,还非常勤奋,简直就是天生的特勤先锋!将来肯定能成为,呃,那个词叫啥来着……对!名垂青史的大人物!”
“哼哼,到时候,”他抱胸嘿嘿一笑,“叔叔阿姨肯定会说,还好你当初没去晦明基地什么的。”
“是么。”凌溯不置可否。
江明野的话就如同他这个人一样,温暖、炽热,充满着蓬勃的生命力,像太阳一样试图驱散她的阴霾。
然而,恰恰是这份不掺任何虚假的暖意,让她心底的距离感更加清晰。
信念也好,能力也罢。
无论是哪一样,她都难以与眼前这两人比肩。
更令她无所适从的,是他们都知道自己究竟在为何而战。可她呢?
仅靠那点孩子气般的“不甘心”和“证明欲”,真的能支撑她在这条路上毫不动摇地走下去吗?
凌溯没有把握,一丝一毫都没有。
这份对前路、对自身选择意义的茫然,让她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悄然滋生。
是嫉妒吧,她想。
她与两位背负着沉重过往目标坚定的同伴,与培养特勤先锋必须经历的生死考验之间,似乎隔了一道无形的、巨大的鸿沟。
就像是意外闯入舞台中央的观众。
又或者说,一个误入少年漫主角团的路人。
凌溯被自己不合时宜的比喻逗笑了。
这个笑容让江明野也跟着笑了起来,他以为自己的安慰起了效果,之前低落的气氛一扫而空。
“所以,这家伙什么时候会醒。”凌溯敛去所有外放的情绪,自然而然地转移话题。
见她确实平复下来,江明野悄悄松了口气,回忆道:“医生说,邱老师已经把幻境彻底消除了,但是这家伙陷得太深了,不得不把那时的记忆一起抹除掉。所以意识还在沉眠修复,估计过两天才会醒。”
记忆抹除?
凌溯挑了下眉,似是想到什么:“那你身上的伤,在他醒来前能好吗?”
她意有所指地瞥了眼江明野身上的痂痕。
江明野立刻会意,比了个“OK”的手势,语气轻松道:“放心好了,今天过后保证看不到一点受伤痕迹。”
两人谁都没有明说,但是心照不宣地选择隐瞒许无恙失控伤人的事情。
对外,也对他本人。
不知不觉间,窗外的阳光已经将病房照的透亮。
凌溯看了眼时间,站起身来:“我得走了,等会还有事。”
江明野闻言也跟着起身。
两人一前一后,轻手轻脚地离开病房。
他们没有回头,也未曾留意到在房门合拢的瞬间,病床上那个“沉睡”的少年,朝着背对着门的方向轻轻翻了个身。
一滴滚烫的泪水悄然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