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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是蓝色吗（第1页）

林耳迩脱离边缘空间的时候，仿佛刚才漫长的交谈只是脑袋一沉往下坠的瞬间。大脑有些短暂的疼痛，像是刚被人嵌入了一颗铁钉，又硬生生抠挖出来。

他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大脑的画面成像片段性的浮现出白色的插页，从那个镜像一般的自己下达“答应来声”这个命令之后，再往后画面就出现了未响应的断档。

林耳迩只是沉默。

思绪逐渐回笼，他睁开眼打量熟悉又陌生的环境，发觉一侧并没有来声、身后也没有旁人。

也对，来声应该在箱子里。

他难道没感受到一点？真的…这么听话？

不过林耳迩没再过多纠结来声，而是重新将目光放回了电脑屏幕。显示器上是空荡的电脑桌面，没有了莫名其妙的弹窗，没有惹眼的红色警告，安安静静，仿佛刚才的混乱只是眼花的错觉。

林耳迩又将鼠标下滑，从任务栏里调出了监控器。

画面和他之前看见的别无二致，是关着朝昭的那个地下室。唯一和刚才有所不同的可能就是没有了攻击性强烈的红色弹窗。

林耳迩居然还有一瞬间的怅然若失，他想点“yes”来着，这样也算是高效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不再跟来声继续一场无所谓的拉锯战。

他看着画面中的孩子，短暂的思考一阵后，决定先进一步了解一些，手段不光彩也没什么。

林耳迩操控着鼠标，尝试将画面调大，刚将界面放大占据屏幕，一旁就莫名飞来了一只没有脑袋的苍蝇，那恶心的虫子煽动着透明的翅膀，完整的六足使污黑的它趴在画面中央，正好遮盖住了朝昭的一只眼睛。

黑洞洞的，像是屏幕上的一块故障。

林耳迩挥手将它驱散，指尖戳碰到了屏幕的一瞬间，就见朝昭那双冷漠又平静的眼睛直直地向着监控器望来，像是发现了林耳迩的窥探一样。

恍惚中，林耳迩指尖悬停，不由地将呼吸放缓，好在隔着屏幕的朝昭只是盯着这个方向，没有再流露出任何别样的神色，无动于衷。

应该没有被察觉，毕竟监控画面出自来声的手笔。想到这里，林耳迩逐渐恢复了呼吸的节奏。

画面开始放大、拉近，在呈现出不再清晰的像素块后，林耳迩这才发觉左下角有个很小的喇叭图标，被一根象征禁止的斜线划去了。

林耳迩心里一动，鼠标点击，将喇叭的图标从禁锢中释放，旋即，播放器那头就传来了尖锐的电流声。伴随着一阵滋滋啦啦的动静，林耳迩看着屏幕上的朝昭，而对方的视线则是一动不动地摄往林耳迩的方位，他只是凝视，却始终闭着嘴，看起来不像是会发出声音。

在林耳迩认为播放器会逐渐归于平静时，画面中的朝昭好像也在等待，因为几乎是没有任何空隙，在噪声过去之后，当即就响起了朝昭的声音——

林耳迩略感震惊地看着屏幕中微微蠕动的嘴唇，差点真的以为朝昭正在注视这间暗室中自己的一举一动。那声音很磕绊，听起来很干渴，谈不上好听，续在电流声后并不突兀。

那不是交谈、不是自言自语，听感像是一首暗淡旧化的小调童谣，在寂静的环境下显得有些鬼悚。

他的声音太小了，当林耳迩反应过来后，那歌谣已经走到了尾声。林耳迩拨动转纽企图放大声音，可依旧是徒劳。于是林耳迩就凑近，将自己的耳朵贴在了扩音器上，与此同时，朝昭的声音渗着寒气钻入了林耳迩的耳蜗，对方的口条并不流利，林耳迩就顺势附和着，将字句念了出来。

他念到：“……自由、不再…重要。”

林耳迩愣了一下。

最后，他看着逐渐收声的朝昭转开了眼珠，又讷讷地说了个词语。

那声音夹杂着细微的电流波动，不近人情却又干脆：“蓝色。”像是冷不丁地往玻璃杯里投掷下一块冰块引起的叮咚。

随着播放器的最后一声震动，暗室内又陷入了漫长的安静。

林耳迩伸手，摆弄了一下设备，但是却再也听不见任何响动了。要不是机顶闪烁着的红光在宣告它仍在运作，林耳迩都要怀疑播放器是不是被人拔掉了插头。

没了更多的线索，林耳迩就慢慢地靠回了椅子上，开始思考现在面临的状况。

蓝色。

来声确实对这个颜色情有独钟，他的涂鸦和划去肖像画的笔墨全是这个单调的色彩。

这是从朝昭开始就培养的习惯吗？

林耳迩又看了屏幕一会，见朝昭垂着头一动不动的模样，又突觉棘手。他现在理应开始想与这孩子相处的对策，可脑子里确实是一片空白。

他不怎么会带小孩，逢年过节碰上亲戚家的孩子，他更多的是尴尬和束手无措。但是听那个来声与“未来自己”的口气，好像真的需要他认真的把朝昭养大、养熟…

朝昭现在需要什么呢，交际、知识、教养、一些为人的脾气，如果还要把他“养好”，那还需要很多麻烦的“爱意”与“关注”。

林耳迩无比清楚在他的笔下，来声和朝昭浅薄的生命没有重量、没有“爱”的光顾，甚至大部分的岁月都难以理解这种伪造的含义。

“来声”这个成长的意象更像是一日光景之下蜉蝣，对于未知中的“永远”产生了一种虚妄的、天真的渴望。他渴求爱，渴求创造者对于被创造人物的“母爱”，将这份未知的爱神圣化，又嫉恨这份爱的不负责。

来声确实是没救了，他的思维已经不是一些扮家家酒的好话能糊弄过去的。

但是“朝昭”或许还有操控的余地。林耳迩苦恼惯了，现在还生出了一些庆幸，庆幸来声的“无私”，让他的任务对于幼苗还有扮演的余地。